谢字卿不置可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喜悦,她的惊恐,她的迷茫,她的颤抖都被看在眼里,须臾,他答非所问道:“要是难受就侧躺着,能好过点。”
宋疏遥哆嗦着摇了摇头:“不啦,躺哪都冷。”
谢字卿脱口而出:“那你靠着我。”
“我靠着你你不是更疼了,不要。”
“不疼,”谢字卿只觉喉咙一阵干涸,缓了缓又道,“我不疼。”
宋疏遥的手臂叫嚣般的疼,身体不受控制地快了她一步,挪蹭到谢字卿身边,然后她发现,谢字卿简直热得惊人,白皙的面颊也染了绯红,她是病中常客,谢字卿的表现简直就是风寒前兆。
她不禁心中一沉,凑到他面前急迫道:“你是不是发热了?”
“没有……”
不等他说完,宋疏遥已经凑了过来,道了一声:“冒犯了。”
她够不到谢字卿的额头,便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谢字卿的颈窝,冰凉的发丝划过他的喉结,他的手指立即就蜷缩了。
“别。”谢字卿别过脸去,尽量不去嗅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梅香,少女冰凉的体温将他灼烧得体无完肤,他绝望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怎么还不亮!
宋疏遥郑重其事道:“谢字卿,你病了。”
他的确是病了,身体不正常地发烫,身上那件湿润的圆领袍都快被体温烘干了。
宋疏遥忽然坐立不安:“不行,今日必须要到泽州军营,不能在这里拖上一晚了。”
兴许是山脚下的菩萨实在灵验,下一刻房门骤然被从外推开,两个兵进来就要拿人,不等他们来抓,宋疏遥立即乖巧地站了起来:“不劳上差动手,我自己来,也请别对这位公子动手,他病了。”
她的声音近乎哀求了,那两人见她懂事,长得又好,也有点心软,等着谢字卿站起来,擒着两人出了门。
“上差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军营。”
雨已经停了,湿冷的夜风激地宋疏遥打了个寒战,她的眼睛又被罩上黑布,两人被推推搡搡地塞进了马车。
虽然在快速的飞奔和山间的颠簸中马车几欲乘风归去,可宋疏遥依旧感激得热泪盈眶,她想,总比拴在马背上骑行十五里地强多了。
她凭着感觉凑近谢字卿,在面颊触碰到他的胸口时停了下来,小声问道:“他们没弄伤你吧?”
谢字卿道:“没有。”
宋疏遥侧耳倾听,车外有说话声,小心翼翼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刘辅骑马在前,大声道:“消息准确吗?”
一兵士道:“千真万确,大都督已经到泽州军营了,此刻大将军正陪大都督吃酒呢。”
“好!办好这件事,全都有赏!”刘辅声音畅快,仿佛已经看见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美好场景,抽在马背上的马鞭愈加急促,马车也跟着跑得更快了。
天时地利人和,泽州大都督吕绩正是鲲鹏军大将军沈清正的上司,他原本想着在沈清正面前露个脸就不错了,没成想顶头上司吕绩也上赶着来了泽州,他心想,车上这两个细作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契机,真是时也,命也!
车外的刘辅春光灿烂,车内的宋疏遥听着马鞭声,陷入了一阵沉默。
谢字卿感知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宋疏遥的喉咙一紧:“红云跑到山里去了。”
谢字卿见过红云,他默了片刻,温声道:“能找到,别怕。”
所有的人声都被淹没在风里,宋疏遥在黑暗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想离谢字卿更近一些,乞求着仅剩的最后一丝暖意。
沈清正十年前调任泽州鲲鹏军将军,后来又升大将军,这几年泽州无战事,他便一直在泽州军营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