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之上本来要设尚书令统领全局,可大渊朝的皇帝忌惮尚书令职权过大,便不设此职位,甚至连尚书左右仆射也不常设立,自宋疏遥的祖父尚书左仆射去世后,这职位便一直空悬着,六部尚书有大事皆直报皇帝李岳川。
谢字卿道:“这事咱们得面呈皇上,明日进宫如何?”
穆浩然道:“甚好,字卿写奏表吧。”
“我写?”
穆浩然老谋深算地一笑:“这案子本就是字卿查办,你写最合适。”
谢字卿被气笑了,他按捺住内心的无语,点头道:“我写可以,但这种要案没有侍郎写奏表的道理,不合规制,我写完您得照抄一份。”
穆浩然笑着用指尖隔空轻点谢字卿:“字卿啊,还是防着我,行,你写,我抄,明日一起进宫面圣。”
送走穆浩然,谢字卿默了半晌,这件事是贤王做的,那就说明他不仅想要扳倒太子李恒,还动了打压谢氏的心思,他这样做,谢字卿并不感到奇怪。
李恒的生母张皇后刚入宫时是贵妃,彼时的皇后还是谢字卿的姑母谢皇后,谢皇后无所出,太子之位也一直悬而未决。
谢皇后一直未诞下皇子,朝中众说纷纭,大臣上表,请李岳川早做抉择,总不能一直等着皇后生出皇子才立太子,李岳川为堵悠悠众口,便想寻个生母位分低微的皇子先养在谢皇后名下。
贤王李庭早慧,那年不过六岁,就毛遂自荐,自请去谢皇后宫中,李岳川却觉得他已经大了,离开生母必然有诸多不适,便定了年仅一岁的四皇子李朔,养在了谢皇后身边。
除了这次,谢家和贤王还结过一次梁子,那是十年前,贤王十六岁,欲娶谢字卿的一位堂姐为王妃,可他那位堂姐已经有了心上人,哭天喊地的不愿意嫁给李庭,加之谢氏的女儿从来都是新君继位之后做皇后的,与贤王结亲之事便被谢字卿的祖父婉拒了。
想必这两件事让贤王一直怀恨在心,趁此机会,把谢字卿牵扯到皇子遇刺一案中,即便动不了谢家的根本,也能给他们一点教训。
谢字卿又有点头疼了,执笔飞快地写了两道面圣的奏表,一份放在大案上,另一份收进了袖中,他今日就要秘密见到李岳川。
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晚辈的身份。
写完奏表后他喊道:“谢平,备马。”
无人应他。
“谢平?”谢字卿又唤了两声,却不见人,起身看了看隔壁两个值房也都没人。
这件事要做得隐秘,不能惊动旁人,他转身去换了身便服,打算自己去马厩牵马。
刚一出门,倒是在刑部大院中见着谢平了。
他背着光站在树下,笑得依旧爽朗:“举手之劳,娘子何足挂齿,这样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平身形高大,挡得对面那人只能露出一点,好似给他的背影镶嵌了半圈橘色的花边。
谢字卿不知自己这堂弟跟谁笑得这么甜,远远问道:“谁啊?”
话音刚落,谢平身后钻出个人影来,她今日梳了百合髻,穿了身橘色的衣裙,斗篷也是橘色,缝着一圈毛边,苍茫白雪中,忽然有了一丝盎然的春意。
像初春时第一簇迎春花,谁也忽视不了。
比她上一次穿的素袍更加好看。
谢字卿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相见时她穿的什么衣裳,甚至是梳了什么发髻,簪了什么花,他都有印象。
他没想搭理宋疏遥,但出于礼节还是点头道:“哦,宋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