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不久,就听见外头下起细雨,雨一滴一滴落在屋檐上,也砸在她心间。
她从未有过如此体验,一边忐忑,一边兴奋,像个十几多岁的姑娘,十分不稳重,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长老。
到大后年,她就是四十岁的长老了。
姚风澜也无法入睡,她们走后,陆天清折回,跟她说了梁水濛的事。
她竟不知在她眼皮底下,会有这样的暴力,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们,竟对同门有这么大的恶意,是她失察,没有做到师尊的本分。
她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找来何朝展,当面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何朝展面对她的质问,竟笑了,反问她为何厚此薄彼,独独对大师姐和小师妹青眼有加。
大师姐是她第一个门人,就算了,小师妹比她们晚来几年,为何她也这般偏心?
她被问住了,她没想到一切归因到她头上,是她的偏心,才导致她们对水濛怀揣恶意,做出令水濛痛苦的恶事。
她反问自己在课业上徇私了吗?没有啊,她一视同仁,都传了相同的修炼方法。
她有传给水濛不同于别的门人的东西吗?好像有,水濛回来那日,她给了水濛一葫芦的丹药。
她看向何朝展,何朝展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啊,她们做这恶事在前,而且不管什么原因,她们都不该用这种方式报复。还有,她怎么还反咬她一口?
何朝展不管不顾问出口的当下就后悔了,她担心自己被师尊扫地出门,到时归家,如何同母亲交待?如何跟妹妹们解释?
师尊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让她更觉得自己会被赶出蓬莱山。
她捏了大腿一把,压住憋屈的情绪,主动认错,说她会跟水濛道歉,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姚风澜双眼微张,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刚刚还义正词严的何朝展,突然就变了,显得她是多么偏私的师尊。
师尊仍沉着一张脸,令何朝展更怕了,她举起三指,“我何朝展,对天起誓……”
姚风澜厉声呵斥:“住口。”
万般委屈顿时涌上何朝展的心头,眼泪不受控地簌簌下落,她连擦都来不及。
她背过身,哽咽道:“师尊,我要如何做,你才愿意相信我?”
姚风澜于心不忍,对天发誓哪是那么好发的,修仙之人,最忌讳天罚,要是不幸言中,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逼迫门人发毒誓还应验了。
她不该心软,可面前的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说我偏心水濛和天清,何时、何地、何事?”
何朝展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觑了一眼,师尊没有发怒,还有转圜的余地。
“您常叫她们上峰顶,与她们聊天,偶尔我还听到你们哈哈大笑的声音。您与别的师妹没有这般亲近过,连我……”她吞了口唾沫,小声继续说道:“也未曾……体验过。”
姚风澜盯着虚空,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她确实常与她们聊天、说笑,因为她们都是孤儿,没有母亲,没有家,和她一样。
“还有别的吗?”
“您闭关炼的丹药也只给了她们。”
何朝展心虚地低了头,她抢走小师妹的葫芦,小师妹根本没吃到,应该不算的,可师尊的确只给了她们。
虽然那丹药对修炼无益,吃了还拉肚子,但是师尊确实偏心。
姚风澜扯了扯嘴角,“我刚学会炼丹,让她们试吃的,如果有效,我会分发给众人。”
何朝展弯起嘴角,师尊愿意解释,说明她留下来有希望。
“至于我常跟她们一起,是因为她们和我一样没有母亲。天清的母亲为了救人,在大火中去世。水濛的母亲染了病,在她十岁时就过世了。我的母亲跟天清的母亲差不多,也是因救人意外过身。你和别的师妹都有母亲,都有家,蓬莱山只是你们暂时待的地方,而她们往后都会待在蓬莱山。你们因水濛是孤儿,就欺负她,若是知道我是孤儿,是不是也会欺负到我头上?”
姚风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何朝展抖了一下,她连忙摆手说不会。
“从此刻开始,你和那些师妹就下山吧,蓬莱山太小,容不下你们。”
何朝展难以置信地望着姚风澜,“您竟要为了小师妹一人,舍我们全部人?”
姚风澜冷笑了一声,“你们欺负水濛之时,是不是就觉得你们人多势众,我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才经年累月地欺负她?”
何朝展否认,“我没……没这么想过?”
“你敢对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