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撤去棋盘,这一次,眼前出现的是橡木雕刻而成的国际象棋,两方阵营的“国王”分别镇守在棋盘两端,遥遥的望着几步之遥外的敌人。
“就当是我赢下棋局的奖励,请你就此离开,如何?”闲院春暮再次执起黑子。
女士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将兵棋往前推了一步,开口说道:“我也希望您能够离开,至少不要插手此事。”
“那就是谈不拢喽?”
“如果您希望的话。”
“啊,果然啊。”闲院春暮面上没有丝毫懊恼,似乎在开口前就已经对结果有所预料:“谈判桌上从来谈不拢任何事。”
“您又是何苦,为这个世界付出如此之多呢?”
二人皆是没有回答,毕竟双方心底都有不可以大方说给敌人听的顾虑,空气一时沉默了几秒。
闲院春暮手拿着棋子不断摩挲,在落下棋盘的一瞬仿佛不经意的开口道:“有人来了啊。”
女士眼神微动,但静下心来细细感知,此刻空间内仍然只有自己与眼前的这位外神。
障眼法?亦或是……
闲院春暮不等她做出反应,挥手平地忽起一阵狂风。
风卷着竹叶钻进竹林发出叶片晃动的“沙沙”声,而后是一声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惊呼,狂风猛的从竹顶上窜出,连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
在空中滚筒洗衣机似的转了好几圈后,狂风终于放过少年,随手把他丢在地上,紧接着便一溜烟的消散了,原地只留下一个摔得生疼捂着屁股的少年。
少年呲着牙,看眼前情况不对,沉默片刻忽然假模假样的干嚎起来。
“这孩子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不如我们把他做掉吧。”闲院春暮旁若无人的说着违反各国法律的话。
少年的干嚎声一滞。
“此处无人,做的干净些不会有人发现的。”对面的女士点点头,表现出了一个从犯该有的反应。
少年闻言停下干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乖巧的走到两人身边,拿起茶壶为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唔,还算听话,要不暂时留下吧。”闲院春暮端起装在茶杯里的可乐一饮而尽,活像个良心发现的法外狂徒。
“从犯”女士自无不可,微笑着点点头道:“如您所愿。”
此地又安静下来了,唯有棋子与棋盘的碰撞声昭示着面前争斗的激烈。
在此处棋局中,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确定了对方的想法与状况——很遗憾,他们相互都奈何对方不得,于是也只能僵坐着。
目前看来,这场谈判唯一的效用恐怕就只有拖延时间了。
“嘶,真是麻烦。”刀光剑影的博弈一时暂停,闲院春暮摸着下巴看向逐渐陷入劣势的棋局发愁。
而女士老神在在的,显然已经开始准备迎接胜利。
“说起来,少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局面僵持不下,闲院春暮忽的想起了刚才被他从林子里抓出来的少年。
少年原本正聚精会神的观看棋局,闻言眨眨眼睛,一脸天真的说道:“不知道诶,我明明刚刚睡着来着,接着醒来就掉进竹林里,被一阵风抓出来了,大叔你知道为什么吗?”
闲院春暮闻言神秘一笑道:“你应该听说过神隐吧,快看!你眼前的这位大婶就是把你抓走神隐的可怕存在哦!”
少年配合的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眼泪汪汪道:“我想回家,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啊,你放我离开吧大婶!”
如果刚才女士还对少年的脾性有三分不明,这句话后,她便能够确定眼前的这个看似乖巧的少年其实是个烦人精了。
“噗哈哈!”偏偏一旁那尊仙人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闲院春暮嘲笑够了,抹抹眼泪笑着问道:“少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歪歪头,思索片刻后露出一个可以搬上教科书的甜甜笑容:“太宰,太宰治,我的名字叫做太宰治。”
“太宰治,是个有趣的名字。”闲院春暮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接着好奇道:“那么太宰酱,你能否告诉我……”
“你为什么会期待死亡呢?”
男人问出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任何除好奇之外的其他感情,没有憎恶、反感或一切让人感到不适的情绪。
太宰治……我们现在姑且就这样叫他吧。
太宰治在听完闲院春暮的问题之后,面上的笑容忽然静止,仿佛耗尽电量的机器一样,僵硬的如同一件死物。
他长长的呼出口浊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口气被送了出去,疲惫地耷拉着肩膀,嘴角弯起的弧度逐渐趋于直线。
“那您又是为什么……”
沉默的少年再度开口,声音已经变得仿佛另外一个人,鸢色的眸子映出面前男人的身影,好像幽深的水潭,沉没着不知多少死寂与绝望。
“……您又是为什么,仍然对这个腐烂的世界充满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