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行客的意识一直浑浑噩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含恨而终,但他却被痛醒了。
宴行客只觉浑身上下仿佛被烈火烧灼,撕心裂肺的痛蔓延至灵魂深处,魂魄仿佛被人活生生拆碎又重新粘合在一起,比钝刀一寸寸割在身上的痛楚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月光洒下,穿过摇曳的冥火,火光中挣扎的魂魄看起来扭曲可怕。
那痛深入骨髓,刻入灵魂,宴行客不得不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入眼火光跳跃,而他轻飘在半空中,诡异的幽兰色冥火包裹住他残破不堪的魂体。
之前自己被抛尸的地方,早已没了他的尸体,只余满地碎屑,血污和几块被撕裂的染血囚衣。
他竟是连尸骨也无存…
宴行客气得无形的唇都剧烈颤抖着。
若非自己现在只是魂体,他早已气急攻心,气绝身亡。
他未想到,原来陆洵竟已恨他至此。
可他,从未知晓,他们是何时结的仇怨。
又是为何要至他于此。
幽兰色的冥火越烧越旺,宴行客只觉自己的魂体快要被烧成碎屑,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火里嘶鸣,却无济于事。
唯有彻骨的痛,让他铭记心扉。
而除了痛,只余撼恨!
冥火烧了一整夜,天光破晓时,冥火才渐熄,待到晨风一卷,便了无痕迹。
礼部侍郎晏烽在得知自己儿子自死牢消失后,一瞬间百感交集,有欣喜,还有无措。
只是他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早已死在了牢狱里,而尸体更是被群狼啃食,尸骨无存。
*
深秋的夜寒风刺骨,在人界以北的尽头是人界与蛮荒妖界的交界处,那里荒无人烟,群兽肆虐,入耳皆是鬼哭狼嚎。
界碑伫立于一处悬崖峭壁边,再往前走便是万丈深渊。
一道由铁索连成的吊桥连接着人界与妖界。
以北是怪石嶙峋如荒野的妖界,以南是四季怡人万物盎然的人界。
青年一路御风行至妖界入口,还未踏上铁索,便触上一道屏障。
这是两界交界处的结界。
结界晃动,惊扰到守界的妖兵,他们立马拔出手中佩剑,准备拦住不长眼敢擅闯妖界的贼人。
“放肆。”青年轻喝一声。
那两个守界的妖兵这才看清男人的面目。
“九殿下…”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放行!”
他们慌忙收回剑,诚惶诚恐的退至吊桥旁。
青年也没有心思去为难两个妖兵,抬步走上铁索入了妖界。
他离开太久,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兄长恐怕早就将他遗忘。
不过这样也好,左右成不了仙,倒不如先收拾了他们。
当宴行客有意识时,只闻周遭呼啸的风声,他那透明的残魂正伏在青年身上。
像极了鬼缠身。
宴行客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未完全消散,只是,这是哪儿?
他眨眨眼,动了动身,之前灵魂被烧灼撕裂的痛仿佛尤在,宴行客轻嘶一声,只好又无力的趴在青年身上。
只是这个背,好熟悉啊。
他以前好似也在谁的背上这样任性过。
当时自己借口脚疼,耍赖缠着对方背着他。
所以这是…
陆洵在背他?
但是很快,宴行客便发现了不对劲,他是残魂贴在陆洵背上的,对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上有个他。
也是,若是知道他在背上,陆洵估计早已拔剑再杀他一次了。
宴行客眼底恨意滔天,他紧握双手,指节咯吱作响。
既然上天给了他机会,没有让他魂飞魄散,那他一定要让陆洵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当他尝试着对陆洵动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自陆洵的躯体内穿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
宴行客气结,眼尾泛红,声声泣血。
为什么老天爷给了他希望,又要让他绝望,还要他看着陆洵好好活在自己眼前!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宴行客不愿死心,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尝试着去抓陆洵的胸口,却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了。
还是一个离不开陆洵身边五步远的执念鬼。
这也是宴行客尝试数次后得知的。
他原本想着,既然他无法触碰到陆洵,那就找把刀来,总能杀了他吧!
可他离开陆洵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离陆洵五步远。
他就好似被执念困缚在陆洵身边的魑魅,逃不开,也伤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