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桓。”匠人将手伸进口袋,抓着那把雕刻刀,即便打不过,自保拖延时间还是有希望的,总不能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又是华桓,不知怎地,越川神经敏感地想到了在华桓年度灯会上失踪的陈慧淑:“什么时候走的?”
“犍陀罗一雕完就走了,估计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吧。”匠人回忆着,没等越川问主动说了下去,“在哪儿也不是我们这种小喽啰能问的,警官你也别搞我了……”
心虚但又理直气壮,搞得真像是自己在欺负人。
越川没再说话,而是往前走至雕品展厅,晨光斜穿过穹顶天窗,在汉白玉照壁上空投下镂空雕花的鎏金剪影,千人千面的浮雕衣袂残留着雕工匠人指甲划过木纹的细微凹痕,黄杨木屏风上的缠枝牡丹纹更是让人看得如痴如醉,“勾刀十八式”的运力轨迹在每件手工艺雕品上自成一派风气,无一相同。
“有一说一,你们这儿雕品的质量还真不错,估计都得小两百万吧。”越川看中一只雕着镂空锦鲤的玻璃种翡翠玉手镯,问道,“这手镯还挺好看。”
“这算是我们这儿最难得的玉料子了,馆长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把这批料子弄到手,叫我们这儿最好的玉雕师傅雕了这个镯子。”匠人费心费力地跟越川说道,“就是价格有点贵……”
一旁的哑巴工匠安静地伸出了张开的五个手指头,这让越川一时没想明白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
匠人还以为是天价手镯把越川吓到了,忙把手镯后的雕品引出来:“这个不贵,才五万呢,又实惠又好看,您要不考虑考虑这个呗。”
越川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座普通木雕,雕工处处到位,但与其他雕品相比,称不上炉火纯青,始终有种还差口气的感觉:“你雕的?”
匠人露齿一笑,骄傲满满地拍拍胸脯:“警官真是好眼光,我都没介绍,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买回去,还真能辟邪。”俞简站在三人身后,因为寡言少语,原本在匠人眼里没什么存在感,但此话一出,顿时将雕工的小心脏损得稀巴烂,全身像是抽干了力气,再也拿不起雕刻刀。
越川深知俞简闭口如温玉,张口如利剑的性格,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年轻匠人的后背:“这玉镯子能试戴吗?”
“能的能的……是您戴吗?”匠人实在想象不出眼前相貌堂堂,身躯凛凛的男人戴上玉手镯是什么样子。
“当然不是我,是他。”越川转过身看俞简,后者听到后怔忪了一瞬,垂下目光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只手镯。
匠工看了看手镯,又看了看俞简,心说这大男人心思倒还挺细,身边的这位贵人虽嘴毒腹黑,但单单是站在那儿,就好似尘泥不染、金枝玉叶的玉雕琉璃盏灯,着实与翡翠手镯相配。
“就当做定情信物。”越川将手镯从首饰盒取下,套进俞简的左手。
翡翠镯面在日光沐浴下淌出液态的光泽,冰种满绿的镯子套在分明腕骨上,竟比钢链机械腕表更贴合俞简冷白皮肤下蛰伏的青色血管。
晨雾还未散尽,翡翠在奶白色的雾气中凝成一片冻住的碧海。
匠人刚听见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过了一两秒才大梦初醒般,说道:“……确实合适,确实不错,好看得很。”
俞简有些失神地转了转手镯,喉咙口有点涩堵,张了嘴又闭上,许久才回复道:“还算可以。”
匠人眼明手快地将玉镯安放打包,装进印有岩阳公馆商用金字标志的首饰盒,继续提在手里陪两位走马观花。
“你们手雕的地方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越川粗粗浏览了一遍展厅内所有可卖品,没发觉什么疑点,于是想往公馆内部去。
“警官,我们公馆内部分为三个工作室,分别是玉雕、木雕和石雕,您想去的应该是石雕工作室对吧?”匠人一听越川是为犍陀罗石雕佛而来,机敏灵活地走在前方带路。
“不,我们先去玉雕工作室看看吧。”俞简将哑人工匠的手抓起来,指缝老茧间几道不仔细看就容易忽略的伤疤被掰开在眼前。
哑人匠人被突如其来的缉拿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哇哇叫着,另一只手刚要去抓俞简的手背,就被越川扭转握住。
“玉雕要使用金刚砂砣器具,雕刻过程会产生大量热,为了冷却玉石并减小损伤,玉雕师傅通常要长时间将手浸泡在冰水里,冷热反复,烫伤冻伤的会更多。”俞简脑中浮现出犍陀罗石雕佛后背的那根不起眼浅灰色断线,抿唇继续说道,“石雕技法粗犷,玉雕技法精细,凶手既然能把断口做到毫米级别,大概率是有玉雕手法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