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兴奋的斯科尔兹尼沉吟片刻,心领神会地坐了下来。“那么,让人给我们一些咖啡吧!”
“埃德斯坦小姐,”舍伦堡说,“我需要您帮我占星,测一下元首的安全。”
我没有动,他目光疑惑。
“没有死。”我说。
舍伦堡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您确定?!”
我点头。
无论是从历史结论,还是从我对大本营的“感知”,都是如此。大本营是一个整体的“气场”,唏特勒存在的时候,它的气场具有某种特征,这个特征至今仍然存在,如果不是更明显的话。
斯科尔兹尼警惕地看着我:“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不,不,”舍伦堡阻止他,“要等确实的消息。”
到这时,我完全弄清楚了舍伦堡的想法。如果唏特勒死了,反抗组织会逮捕党卫军,他人不在安全局就好很多,而有我在身边,会让他继续成为“反抗力量的支持者”。可如果唏特勒没死,他则继续是“希拇莱先生身边最年轻的将军”。
5点半左右,电话刚刚响了一声,舍伦堡就接了起来。
“是的,元首安然无恙!”他微吃惊地向我望来,我没有显出任何惊异,斯科尔兹尼眯起了眼。
“是的,希拇莱先生,斯科尔兹尼在我这里。”舍伦堡把电话交给后者。
斯科尔兹尼听了几句后,大声回答:“是!包围本德勒大街的后备军司令部,逮捕施陶芬伯格及同党!——那么,我将能以谁的名义行使命令?”
“元首的名义!!”电话里那个阴冷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
“嗨!唏特勒!”斯科尔兹尼左手拿电话,右手行了举手礼。
“你的人并不多,”舍伦堡对他说,“后备军已经接管柏林大部分地区,你需不需要等援军?或者,你把我这里的人带去一些,我自己也有手|枪,他们来了也可以抵抗一阵——”
斯科尔兹尼纵声大笑,打断了舍伦堡的话。但这放肆的笑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不快,舍伦堡也跟着微笑起来。因为这表明,斯科尔兹尼成竹在胸。
“把那精美的手|枪收起来吧,您用不着它!让我告诉您,如果一些杂|种想搞政|变,却在行刺之后的2小时内毫无动静,任电话线通着,电台无人占领;甚至还要去吃午饭,等自己的救世主下了飞机才让一些坦克学校的小士兵上街游荡。那我敢打包票,这些人他妈|的什么也成不了!”
“这些人的威胁——”他突然看着我说,“甚至比不上您身边这位小姐。”
这话让我打了个哆嗦,但舍伦堡仿佛没有听见。
斯科尔兹尼狂妄的语气,以及对反抗成员的贬低,让我很不舒服。而事实却证明,他是对的。由于柏林地区接应人员反应迟顿、行动不利,错失了大量机会。在联系上唏特勒以后,街上的坦克撤离了,秩序恢复到了以前。
6点多钟,收音机里传来了广播:“接到宣传部长戈培尔博士的通知,刚刚发生了可怕的刺杀,但受上|帝保佑的伟大元首还活着!大本营一切正常,局势尽在掌握。”然后声称要把“军|队中的败类、背刺德意志叛国者们碎尸万段!”
这时雷德汇报说,与布拉格和巴黎的通讯中断了,所以那边也发生了政|变。
“只要柏林还在我们手里。”舍伦堡道。
电话铃又响,是希拇莱。
“我会过去……本德勒大街。”电话里的希拇莱又说了什么,舍伦堡看了我一眼,“对,她在我这里,在……隔壁,我让人看着她。”
电话那边又一阵低语。
“不,她没有!”舍伦堡打了个寒颤,“我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她,她没有参与行动。而且今天我请她给大本营的事占星,她坚信元首无恙。您认为一个人有这份认知,还会站在那一边吗?”
电话那头的希拇莱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舍伦堡站在桌边,闭上眼,他按着桌子的手还有点抖。
“您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吗?”他的声音近乎虚脱。显然希拇莱怀疑我参与了反抗,是他替我分辩。
“我让人把您送到草地街。”他叫我下楼。
“我可以,回布雷特尔街的家吗?”我轻声问。
舍伦堡停住脚步,转过来看着我:“您还不明白吗?他们失败了,您的未婚夫,您的朋友们,他们失败了!如果您还想活着,就听我的,好吗?我请求您!!”他抓住我的那只手痉挛得厉害。
可是,害怕应该是我,不是吗?虽然我并不怕。
也许不是不怕,而是我已经持续害怕了太久,是从这两周,还是从去年就开始了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今天的事情反而没有了感觉。
草地街旧居。
“雷德把这里一直留着,没想到又用上了。”舍伦堡说。进屋以后,他让人放下了一点吃的,然后拿走了电话。
“我可以……告诉诺娜妈妈,说我没事吗?”我问。
“您现在远远算不上‘没事’,如果您懂我在说什么。”
我懂,不得不懂。
客厅还是老样子,一张灰色双人长沙发,还有一张暗绿色单人沙发。我走近那张单人沙发,以前父亲喜欢坐在上面看报纸。
“那么,我要走了,我得去本德勒大街,已经有人把施陶芬控制了。”他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我走来,我警惕地绕到了沙发后面。
“再见。”我低声回答。
他退后几步,打量着四周,仿佛在对这栋屋子说话一样:“你知道吗?这个场景我在梦中见到过,你在这屋子里等我回来,看到我时,眼里露出恐惧。”他苦笑。
我看着鞋子,手抓着沙发靠背。
“一会把灯打开,不要拉下窗户上的遮光板,可以吗?”
“好……”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这要求不过分。
灯打开,拉上窗帘,没有放下遮光板。我到厨房看了一下水和煤气,还通着。但是我并不想做饭,于是洗了手,从他们带来的食物中拿了片面包吃。
大概十分钟以后,外面有警察在巡逻时提醒各家关上遮光板,以免成为空袭目标。我拨开客厅窗帘,找到控制遮光板的绳子。拉了一半,手停住了。
舍伦堡的车还在路对面,车窗里露出他的面孔。在发现我看到他时,他眼中难以回避的期待越发浓烈,然而,被一寸一寸拉下的遮光板挡住了。
我心里则是灼热、寒冷和痛苦的混合与交替。
汽车启动的声音,想必他离开了。不用猜,他会到达本德勒大街,逮捕审讯施陶芬等人。
几年的计划和密谋反抗,刚刚开始,就这样结束了。当然,远没有结束。
凡过去的,皆为序章。
所有密谋反抗的人们,将面临唏特勒最疯狂的报复和希拇莱最无情的折磨。
由于疲惫和过度紧张,后来我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在梦中,我似乎来到了本德勒大街的后备军司令部。院子里没有灯,但一辆军车的头灯亮着,在不算明亮的灯光前方站着两个人,施陶芬伯格以及他的副官海夫滕。
后备军总司令弗洛姆将军挥下手臂。
“行刑!”他声音尖锐,同时也是颤|抖的。因为如果他不赶快处决这些人,他自己也会成为同党。
几声枪响,倒下的不是施陶芬,而是年轻的海夫滕。他挡在了自己长官的前面。
“再一次!”弗洛姆恶狠狠地喊道。
第二次枪响,施陶芬倒下了。
“秘密德国万岁!”在枪响前,施陶芬这样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