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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启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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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皱了皱眉,随手把日记放在了桌上。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价值,只是说明这孩子有天赋。更重要的东西,必须在把他训练好以后才会得到。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海因里希问。

老勒内的拐杖在地上咚咚敲着,“沃里斯,去提上你的箱子!”

这时的沃里斯在煤渣里捡出十几页纸,装进了裤袋。听到叫他,这才跑到房间,提起一个破烂的柳条箱。

老勒内走进来,关上|门,和沃里斯说话。

“儿子,我以前经常打你骂你,你不要不服气。你这个人,让你做农活学木匠,你既没有好身板,心里也不甘。我想你能看见些奇怪东西,让你跟着牧|师做学生,可人家不要咱们!现在,这位先生不觉得你有问题,愿意培养你,这是上|帝保佑!他说他在党卫队,我也不懂,但我觉得应该比冲锋队那些人厉害。他的黑衣服多精神!比村委会人的衣服都好!去了城里,机灵一点,看人家需要你的,就提前去做,不要惹事,随时陪上小心!做错了事,就使劲跟先生道歉,让他多打几下,不要叫疼!如果哪一天,让我知道你不守规矩跑了回来,我会让你的腿和我一样,你听见了吗!”

沃里斯没出声,看了看他父亲那条瘸腿。

两人走到了村子外面,大橡树就在不远处的土坡上。

“我们要坐火车吗?”沃里斯问。

“是的,我们去慕尼黑。”海因里希眯着眼,似乎在看远处,又似乎在思考,“埃卡特先生,应该会满意吧?”

“埃卡特先生是谁?”沃里斯大着胆子问。

海因里希回头看了一眼,蓝眼睛里满是自上而下的俯视,好像他不该问这个问题似的。

“我父亲说,您能让我每一顿都吃到香肠。”沃里斯说。

海因里希大笑,“您应该想得更多一点!埃卡特先生,是掌握未来的人。您只要跟着他,也会成为改变这个国家的人。”

要出村子了,大橡树附近依然没有文森的影子。

他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村子里。他真的不来了吗?

大橡树在背后了,越来越远。

童年和少年的生活,也越来越远。

七八岁的时候,老勒内知道他有时做奇怪的梦,看得到一些人,就把他送到鲍尔牧|师那,很得意地宣称他有天赋。希望鲍尔有办法让沃里斯去上神学院。

一开始,鲍尔也赞他有天赋,但是后来又和老勒内关门谈了一会,再出来时,从那张严肃的嘴里吐的词就不再是“天赋”,而是“恶魔”了。

后来他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不说,被问得急了,就拿拐杖一下下打他,“我们家什么也没有,拿什么让你上神学院!你这样的人,生在我们家里就是废物!废物!”

沃里斯没有再问过,但是他知道,错不完全在自己那个暴躁贫穷的父亲。他跑到鲍尔的门外,丢了一块石头到他窗户上,打破了一块玻璃。

“贪财奴!”他冲那个窗户说。

没过多久,村里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恶魔”的说法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包括他的同学。

有一次,他受不了学生们背地里对他的嘲笑,冲上去让那些人闭嘴,他们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同学说:“不要生气!你除了哭鼻子,还可以坐上你的女巫扫帚飞走呀!”然后伸出胳膊,一拳打中他的鼻子。

他在人们的哄堂大笑中气得发抖,收拾书包离开了学校,流着眼泪。

他甚至开始觉得嘲笑他的人是对的,他本就是一无是处,甚至不能不流眼泪。

那天,就是在这棵大橡树下,文森追上来。

“你走,你们全都滚!”沃里斯冲他大喊。文森没有生气,跟着他到了家。

沃里斯为了摆脱他,拿上割草刀去割草。他使劲地割,平时父亲总说他身体不行,干农活不行。今天他割了两大捆,累得坐在路边。

文森不声不响拿起刀子,又帮他割了三捆。每一捆都比他的多。

第二天,沃里斯又回去上学了。当然,放学时,文森和他一起走。

“我相信你不是附魔,在梦里跟你说话的,一定是天使。”文森说。

“你将来会很厉害的。得到启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文森说。

“等我以后当了画家,就把你看到的那些画面都画出来!做成一本书!”文森说。

“我们要一起上小学,再上文理学校,然后去大学!”文森说。

……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沃里斯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文森一起上学了,——他的学习成绩跟不上。而且,他也讨厌学校,讨厌所有的同学和所有同学的亲戚。

除了文森。

幸好有文森,他的童年才没有成为纯粹的噩梦,也不觉得孤独。那些平凡的人,原本也不值得交流。

人一辈子有一个人,就够了。

只是自从上次收到信后,文森都没有出现。

沃里斯跟在海因里希后面,刻意放慢步子。薄薄的雪上每一个脚印,都盛满后悔。

他不应该在走前送那一封信,写那样一些话的。

他不应该告诉文森,他这一生,有文森一个人就好;不管在哪里,只要想到他,他都会感到温暖,活得有动力。

他不应该那么写。

愚蠢的自己。

沃里斯一边走,从裤兜里掏出那十几页纸,那上面写的是他和文森的童年,曾经温暖过他的一切的一切。

他暴躁的老父亲把这些从日记本里扯了下来,因为这是“没用的东西”。那时候他还很生气。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一样,都是没用的。

无数纸的碎片随风飘扬,雪片一样落在路边。一个碎片飘到了海因里希的腿边,他回过头站住。

“您在干什么?”

“扔掉些没用的东西,先生。”沃里斯说。于是他大踏步地跟上去,远离村子,向着远方火车开来隆隆城市,向着“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走去。

只是为什么,胸口深处有一股隐痛?

那一丝痛不只存在于身体里,还弥漫在这残雪未化的整个天地间,甚至浸入了旁观的我的意识。

他极其后悔,不应该发出那封信。

场景改变了,以这丝隐痛为线,整个场景扭曲并重新形成。

痛终于消失,我又一次来到秋天,作为一片落叶从大橡树飘落而下。

沃里斯站在那,在他面前,红背心的男孩举着一叠纸,一张张在他眼前展示,最后,停在沃里斯肖像的那一张。

微笑挂在男孩的嘴角。

剧情重新开始,重新从一切的起点、那张画开始。这一次,即使看到了自己的画像,他也没有送出口袋里的信。

于是,他带着另一种遗憾踏上自己的前途,但是随着一步步远离这个村庄,他越来越明白:他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

他开始后悔,没有送出信,没有对文森把一切说出来。

于是,幻境再次循环。

我明白了,无论怎么选择,他都在追悔莫及。

他卡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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