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可还记得,先前我们到青州水乡除水魔?”季子琛见人不说话,继续道,“那时我们同章玉他们一起,那水魔奄奄一息,我们上前查看时却突然发起攻击,我们躲避匆忙,一阵混乱之后,水魔和章玉他们都不见了影子。”
“若我没记错,那次误打误撞进了那水魔所设的幻境。也是这般,你我二人乘舟飘在水上。”说到这里,求生欲又开始作祟,“不过,那水魔在萧兄面前还是太过低阶,捏造的幻境亦是拙劣。我一直很庆幸,那回若是没有萧兄在,我也是凶多吉少。”
“萧明渝”听着这人的恭维,内心轻嗤一息。他越来越敢断定了,这幻境联通了不知道是哪个世界,将一个完全不同的“季子琛”送到了他身边。而这个“季子琛”跟他之前遇到的除了蠢笨点无太大差异,尤其是油嘴滑舌、虚伪至极这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活到他这个程度,他对此已是见怪不怪,权当斗蛐蛐解闷。就算是遇到不测,抬脚踩过去便是。
所以他不反感,反而是兴致顿起。态度冷漠似乎是这人对自己的认知,那他就陪人演一演。他到要看这伪君子能装多久。
一时间,恶念四起,他努力压制暴虐,半晌挤出一个笑,隐隐咬牙切齿道:“这个幻境很是厉害,出去恐要费一番功夫和时辰。”
季子琛没料到“萧明渝”会理他,微微怔愣片刻,声音极不不自然回道:“无事,有萧兄在,总能出去的。”
“萧明渝”道:“很好。”真是一模一样。
季子琛面上僵住,“萧明渝”背对着他站着,他无法察言观色,心中打鼓,心道,啥叫很好?完了完了,莫不是已经对恭维吹捧的话脱敏了?
他正想着下策,忽然发现身边的□□雾气越发浓重,周遭安静得令他细思极恐了。偏生这时再往前看,“萧明渝”不见了!
季子琛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啥玩意儿?难道是幻境在船中间起了作用将他与“萧明渝”分开了?
看来这世界真是铁了心要他命!
忽地,浓雾间飘出黑影,没了“萧明渝”支撑船体,黑影攀上船舷,船就疯狂摇摆起来。更要命的是,这黑影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生物,仔细一看,像是水怪触手。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没成功,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双脚被后方爬上来的触手悄悄缠住。
感应到他要动,触手便发出强劲将季子琛双脚往后猛力一拉。季子琛毫无防备,迎面来了个狗啃泥,不过没有泥进嘴里。而是一只黑乎乎的触手,趁他不注意伸到了他嘴里。
次奥!
双手双脚,甚至是双腿往上,尤其是腰那块儿,全部被船底伸上来的黑触手锁住。这些触手更是毫不客气在他身上揩油水。
嘴里被那只触手缠着舌头乱搅,季子琛只觉得舌根酸涩,无法说话。被缠住的皮肉更是随着他激烈的挣扎而勒出一条条红痕。
场面好不色。情。
而且季子琛能感觉到有一双视线正在暗处赤果果地打量他。
有种用这种腌臜手段,不敢露面,可真够low的。
这时雾中传来空灵尖利之声,像是深宫里的太监总管:“别再挣扎了,快快束手就擒吧,正好我也饿了。”
麻蛋,想说话,嘴被……触手似乎知晓他心意,竟然主动拿出去了。
季子琛呸呸吐了几次口水,甚至不断干呕,直到感觉嗓子眼都要吐出来了,才堪堪停下。他哑声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谁,你不必多问。你只需要知道,是你的同伴为了跟我换取出去的方法,将你卖给了我。”
哈?季子琛三观五官具被震碎,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伎俩真的很不够看。虽然惴惴不安,他还是选择坚定地相信萧明渝不会这么做。
这东西又说:“如何?时不时愤懑又伤心?自你们刚进入幻境我就看出来了,你又蠢又笨,被人卖了肯定不知道,而你那同伴又是个精明自私的人。还是我心好,在你临死之前还愿意告诉你。”
季子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能编得再离谱一些吗?算了,他必须得给萧明渝营救他留点时间。
遂回道:“哦?我与我家萧兄相处甚久,我竟从未发现他是这样的人。那还要多谢你了。”他说完,人也不挣扎了,眸子里竟漾着感伤,道:“不过这也是我的报应。”
“他骗你、利用你,是他品行不端,如何又是你的报应了?”
季子琛状似诉苦道:“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做过背叛他的事,所以我这是罪有应得。而且,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苦衷。”许是之前压抑得严重,眼下他还能挤出几滴泪。
“萧明渝”悬在暗处,眸子恍若坠入寒潭。这场戏他本是想揭穿伪面,所以用了让人不能撒谎的法术,也就是这些触手。谁料一番话下来,触手没有勒紧的趋势,反而是相安无事。
本是临时起意,可现在事与愿违,他觉得烦闷不爽,心底甚至生出一股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情绪——嫉妒。
一想到这个“季子琛”与那个世界的自己有如此美好的回忆,听到此人嘴中不断道出对那个自己的仰慕与死心塌地,甚至是言语间满满饱含真诚的歉意,他就倍感嫉妒!
这是他这混沌一生从未感受过的。凭什么他遇到的就是那般人渣。
心中怒意腾升,触手随主人心情失控般收紧。季子琛始料未及,整个人被勒得头发紫,呼吸就快要被剥夺了。
不行,萧明渝还没来救他,再坚持会儿。
可是好疼,好疼,不是四肢,而是胸口。他不断挣扎,嗓子好容易才憋出一声求救。“萧明渝”收拢意识,乍见此人胸口泛起的蓝光,他还有点错愕。
他似乎找到漏洞了。
“萧明渝”邪魅一笑,飞身上前将触手披散。又装作急忙赶来的样子,将几近昏厥的季子琛搂在怀里,状似迫切问道:“怎么样了?是我来晚了,抱歉。”
季子琛也不管他再说什么,喘着粗气求道:“胸口,疼,你先给我解了它。”
“萧明渝”立马将手抚上,看着季子琛紧皱的眉头舒开,他更加确信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往季子琛身上种下了“无情花”的种子,将其当作培土,等着后用。
修真界中拿人当养料是禁术中的禁术,这种子更是失传已久,只有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中有两颗。所以他断定是另一个自己所为,至于为何他不敢断定。
种子生根发芽一人为土,为土之人需要经历刻骨铭心的钻心之痛,拔除更是如此。至于这花的效用要到其成熟之后才会显现。
如是想,“萧明渝”忍不住笑了,“无情花”的名字与其效用同世人的道貌岸然一样——催情与抑制被种者的灵力。
而现在,似乎是已经成熟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此维护那个自己,到头来还是被利用,值吗?
感觉自己舒服不少的季子琛支起身子,意识清明不少,人却头皮发麻。萧明渝从来都不会露出这般扭曲的笑容,他呆愣地问道:“你是谁?”
“萧明渝”跳开身子,轻笑道:“哟,被你发现了。”
季子琛脑子一片混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充男主,真是活腻了。等等刚才那些触手。他质问道:“方才那些触手是你?”
“萧明渝”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聪慧在你身上为何会降临得如此之快?”说完连自己也笑出来了。
见季子琛一脸防备与愤怒,“萧明渝”趁机说道:“你不是一心一意向着他?”
季子琛:“那又如何?”
“那我若告诉你,你胸口上花,是他亲手种的,你怎么想?”
季子琛低头一看,方才胸口又疼又热,他无意识将胸口的衣襟拉开,这个角度,正好看到自己白皙的胸口。
一朵妖艳的蓝花安静地纹在他的胸口。
连季子琛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的,但是他为何要相信这个冒牌货:“是吗?为何我觉得是你做的呢?”
“萧明渝”勾唇道:“你不信我,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人,谁做的,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季子琛猛地回头,萧明渝正站在他的身后,这熟悉的气势与端正的站姿,这个是真的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