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嘈杂,弗丽嘉不觉又想起了斯科皮妈妈的那场葬礼。她不记得人们讨论了些什么,那些杂乱的与阿斯托尼亚无关的言论早已随着她的遗体消失,但格林格拉斯先生护送自己女儿走向德拉科和斯科皮的影像却清晰可见,她记得那场葬礼里的爱意。
“赫敏格兰杰 ,我的战友和朋友”,波特先生的声音随着电流传来,他如往常一样用意志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以至于他的声音与以往一样的坚定,在这一场悲剧里让人感到安心,“ 除却她母亲,妻子以及女儿的身份,她最重要的,是作为一名杰出的政治领袖的身份。她让小精灵们拥有了工资和补贴,让麻瓜出生的巫师们不再受到工作的歧视……”
哈利波特列举着这位杰出女性的过往,弗丽嘉的眼睛却被礼堂穹顶上的星空吸引,它们亿万年的在此驻足,观察着来往的众人。赫敏格兰杰是否也像此时的弗丽嘉一样。她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头发蓬松有着两颗兔牙的少女,她抱着一打厚厚的书籍,撑着脑袋望着穹顶,不是为了寻找天文学的某一个星座,也不是在思考蛇怪或小精灵,她只是在课间的间隙里,仰望着永恒的星空发呆。在这个时刻,没有责任与使命,也没有课业与压力,只有一个忙碌少女思想上的片刻休憩。
“ 她将离开我们,但她留给我们的思考,将永远存在于我们的心中”。
哈利波特的演讲在一片静默中结束,没有人想要打破这凝重的时刻,盖尔点亮了手中的魔杖,她将魔杖高高举起,如穹顶上的星尘一样闪烁着微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用微弱的光芒去表达着对这位魔法部长的敬意。
然而弗丽嘉的眼睛却只有那个单纯的少女,她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一蹦一跳向人群的反方向走去,褐色蓬松的头发跟随着她的跳跃而舞蹈。就在这时,她转过头冲唯一注意到她的弗丽嘉做了个鬼脸,最终消失在了礼堂的尽头。
“弗丽嘉,吃饭了!”
芙蓉好听的声音从贝壳小屋传来,这里的夏天带着鱼腥与海风,弗丽嘉第无数次卸下了那封信,看着猫头鹰的翅膀忽闪着向上,最终消失在橘色的夕阳里。一种强烈的伤感情绪爬上了她的胸口,她开始有些后悔,或许在她无法征求斯科皮的同意时她应该至少该问问卢修斯马尔福的看法,这样或许斯科皮不会将整件事完全怪在她的头上。但,若是卢修斯马尔福拒绝了她的提议,她又全然知道自己绝不会接受任由斯科皮离开她的可能。
“弗丽嘉?”
芙蓉的再一次催促将她从思考里拽出,贝壳小屋暖黄色的灯光将逐渐湿冷的海风阻挡在外,路易斯与比尔风尘扑扑地坐回餐桌,他们的身上都还残留着零星的一点飞路粉。
“今天的进展如何?” 芙蓉担忧又迫切地问道,“多米还好吗?”
“她是备受瞩目的英雄”,路易斯塞了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 波特先生在赫敏阿姨的遗物里找到了她作为-黑眼蜘蛛-的身份证明”,他肯定道,“ 老实说,现在跟赫敏阿姨扯上关系的都是免死金牌”。
“你最好再多吃点”,比尔将另一个面包塞进路易斯的嘴里,避免他继续说话,“ 多谢了赫敏和哈利,多米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哦,感谢他们” ,芙蓉轻声说道,长达三个月的等待迎来了好消息,一直笼罩在贝壳小屋上的阴霾也终于消散,她紧绷的脸上也迎来了片刻的放松。
“她现在可享受了呢”,路易斯安慰着继续接话道,“ 铁肚皮之吻因为她-黑眼蜘蛛-的身份拿到了好几个大型演出的机会,现在我们要见到她还需要突破一圈圈媒体的重围,你是没见到她那个嘚瑟的样子”。
“不过还不确定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比尔长久严肃的脸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他欣慰地握住芙蓉的手,“你不用太担心,情况在好转,还要多谢弗丽嘉提供的记忆,只要证明那名傲罗的身份是假的,而且他是死于一场意外,就会没事了”。
“希望多米尼克会没事”,弗丽嘉也安慰道,也是在确定多米尼可就是黑眼蜘蛛后,她才将彼得洛夫口中的未成年巫师的信息与她连接。为此她在比尔的帮助下,留下了有助于多米尼克的记忆。她格外希望这件事能够快一点尘埃落定,不管外面如何风雨飘摇,至少在这间小屋里,大家都安然而幸福。
“我们在阿兹卡班看见德拉科马尔福了”,路易斯没心没肺地说道,“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疯疯癫癫的”。
“他是凶手”,芙蓉的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赫敏,多好的人啊,这些愚蠢的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罗丝和雨果都还没成年”。
“会过去的”,比尔叹了一口气,他皱起了眉头,脸上的伤疤挤在了一处,“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失去家庭成员了,罗恩会站起来的”。
罗恩韦斯莱一家对抗失去的方法便是搬家,他们回陋居居住了一阵,暑假里弗丽嘉时常会陪芙蓉去看望他们。就像冬日的积雪终会融化,不管一开始失去亲人的时刻有多么的难受,但人终究会慢慢接受现状,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目标,去消化,去遗忘。弗丽嘉懂得失去,这是外公,克隆塔夫和赫敏教给她的关于生活的课程。
“我吃完了!” 路易斯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盘子里的食物,一个箭步准备溜走。
“今天该轮到谁洗碗了?” 芙蓉一把揪住他的帽子,“ 我记得是不是路易斯?”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弗丽嘉和比尔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少了多米尼克,我一周要洗两次碗”,他不满耷拉着脑袋,“而且,我今天可是陪爸爸在外面跑了一天呢”。
“在你成立一个新家之前,我们家里的规矩可不能打破”。
芙蓉与路易斯在厨房展开了关于轮流洗碗制度的弊端,餐桌上只留下了比尔与弗丽嘉,“ 我想你有心事?”
弗丽嘉微微摇了摇头,比尔被多米尼克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她不希望自己再为他添更多的麻烦。
“那就是我有心事”,比尔冲她眨眨眼,他快速地擦了擦嘴,“ 趁路易斯和芙蓉的争论没有落在我们的头上,我们最好去外面走走”。
弗丽嘉和比尔赤脚踩着退潮后湿润的泥沙,听着海浪逐渐隐退的声音,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比尔的身躯已有些佝偻,二女儿经历的一切让他在一年里苍老了许多,当然弗丽嘉知道,这苍老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所以斯科皮是怎么挺过来的”,比尔直击要害问道,“ 雅加夫人已经说了,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生还,除非有魔法石或独角兽的血液等这些带有诅咒的偏方”。
“如果是独角兽的血液,他会一辈子都依靠屠杀独角兽来续命”,弗丽嘉无奈地摇摇头,“ 到时候就算是我们让他活了下来,他也会被关进阿兹卡班”。
“那我想想”,比尔看起来已经知道了结果,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说道,“ 魔法石已经被邓布利多销毁,剩余的你们能够接触到的,或许是给我留下伤疤的人一样的诅咒”。
“你的伤疤……”
“是的,来自于狼人”,比尔耸肩道,“ 不过不是一只变身的狼人,所以我遇到过的最大的问题只是喜欢吃生肉而已”。
“我之前并不知道”。
“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比尔笑了笑,“ 除了这些伤疤,并没有给我留下更多的损伤,而且听你芙蓉阿姨说,因为这些伤疤,她更爱我了”。
弗丽嘉被他逗笑,但那已经暗淡地几乎在黑暗里看不出来的疤痕让她又不觉心里有些难受,“ 你那时候害怕吗?害怕会变成狼人?”
“一开始会”,比尔真诚地说:“ 狼人对大多数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诅咒,它会在每个月圆夜里撕破你的身体,让你失去理智”。
比尔的话让弗丽嘉心中的愧疚无处遁形。
“它会是个永远也无法医治的病痛,后代也可能变成狼人,当时我只有二十多岁,即将结婚,无法想象今后每个月都会经历的痛苦是什么”,他轻声说道,“不过很庆幸,那时候我身边刚好有一位狼人,他是个正直而坚强的人”。
“泰迪的父亲?”
“对”,比尔说道,“莱姆斯卢平曾安慰我。现代的狼人要远比以前的狼人幸福许多,他们可以在变身前饮用狼毒药剂,这样就可以平稳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月圆之夜”。
“可这意味着终生服药,而且狼毒药剂的副作用……”
“这时候或许该感谢赫敏”,比尔的声音里透露着遗憾,“ 她致力于提高狼人群体的生活质量,因此从她开始在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工作时就在帮助圣芒戈研究更好更安全的狼毒药剂。在他们的努力下,虽然狼人的传染性没有改善,但身为狼人的巫师,只要愿意服用狼毒药剂,就会免去多数的痛苦”。
弗丽嘉并不想为自己开脱,她知道比尔说这些是试图安慰她,“可是多数人依然不接受狼人,认为他们是不可信任的,更别提斯科皮现在的处境……”
“弗丽嘉,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比尔柔声说道,“但是鉴于你一直隐瞒我,斯科皮那个状态下被狼人咬了还没有直接去世,我想你又一次借用了我不想你借用的力量”。
“是……”,她低声肯定道。
“既然你宁愿顶着斯科皮可能的恨意也要这样做”,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的理由就只是为了他能够活下来”。
她点点头,她依然能记起当洛肯提议让爱丽丝来转化斯科皮时,她是多么疯狂地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你的初衷并没有错,你也该相信斯科皮”。
“我相信他”,弗丽嘉叹气道,“ 可是我不确定他接不接受这个结果”。
她清晰地记得,当纳西莎马尔福知道斯科皮被狼人咬了之后,一向不愿情绪外漏的她是如何在医务室里面冲她大喊大叫。最终老马尔福夫妇又是如何将她推开,带走了自己家最后的血脉。
“斯科皮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比尔望着她说道,“他现在很需要你”。
弗丽嘉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那是一个月前就准备好的信,直至今天她也没有勇气将信寄出。
“不要只看到那些你失去的”,比尔认真地说道,“抓住那些你拥有的”。
弗丽嘉看了看海面上明亮的星尘,赫敏小憩画面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切都会消失,但只要当下还在,那所见皆是永恒。她看着比尔,“他真的不会怪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比尔笑了笑。
她看着手中的信,忍不住点了点头。
“斯科皮算是通过了考验了吗?” 弗丽嘉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教父的考验?”
“呃……” 比尔往回缩了缩,“ 我也没有完全认可他,就算他回信了,你也不能单独去马尔福庄园,知道吗?”
……
星尘被揉碎撒入海洋,被冲刷上岸的贝壳是它们的记忆。猫头鹰载着弗丽嘉的歉意向黑暗里远去。她挽起比尔的胳膊,直感到心里一阵的暖意,赫敏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回响,只要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前路是黑夜,亦有星辰为灯,月光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