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将宋春来关多久?宋高昨日尚在试探,他的路子实在来钱快,你当真要放弃?如此该如何像晋王交代?”
容祈安不说话,室内一时只剩下烛火噼啪炸开的声响。
张修远将自己的帕子夺回来,折好了塞进衣襟里,才开口:“可若四小姐当真有长公主私印的线索,云州盐定是重要的多。”
“闺阁小姐为活命胡诌的话你也信?”李元季嗤笑:“也便是那日跟着的是荀明,若是我,定不可能让他逃脱。”
荀明在阴影处蹙了眉,忍不住道:“四小姐并非一般闺阁小姐…”
他还未说完,就被容祈安突然落过去的视线冻在原地。
李元季还当他心虚,折扇打开又合起:“宋春来一事已是节外生枝,还被方侧妃身边的雏莹看到了我在醋坊,殿下不想与方侧妃为程达之事生出嫌隙,这锅便只能由我来背。”
“这重重阻力之下好不容易寻到了人,你居然因为小娘子的几句话便将人放了?!”
李元季越说越气,唾沫几乎喷在张修远脸上。
张修远默默举起衣袖抹了一把脸,试图与李元季分析利害:“将云州盐收入囊中也是殿下图谋已久之事,两厢比较,自然是程达更无关紧要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李元季张张口还欲反驳,还未出声便看到容祈安从容地搁下笔,转身看向二人。
他眼睛很黑,但此时却空余雾茫茫的一片,他手中捻着半枚玉扣,正是长公主身死当日宫装上的。
半晌,容祈安视线聚焦,欲张口说话,却猝然喷出一口血来,将他一直系于腰侧的佛珠都染红。
室内三人大骇,手忙脚乱上前查看容祈安情况,却被他挥手制止。
“她知道的。”
窗外起风,荀明关窗时看到了容祈安一直压于案前的白纸,上面竟画几个正字。
是计数吗?
荀明不知。
*
“岂有此理!容祈安也太过大胆!”天光乍破时,钟寄欢拍案而起,桌上的碗筷相互碰撞。发出连绵不断地脆响。
她转头看向小口喝粥的钟淮安:“程达官虽小,但也是朝廷命官,容祈安这般赶尽杀绝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回宫表要告诉皇j...”
声音戛然而止,钟寄欢沉默片刻,开口:“此事我会去替你讨个公道,但你可知容祈安为何如此追杀程达?即便是想破坏开祠大典、搅乱皇姐入皇陵,也不至于取人性命吧?”
钟淮安右手包扎过,五指反扣回来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纱布,指尖还残余着灰烬的触感。
“臣女不知。”她开口。
有些意外她的回答,钟寄欢看了她很久,然后招手命含芳布菜:“不知便不知罢。”
回府前,钟淮安去了趟西市。
上次卖陶人的阿爹还在。
钟淮安蹲在摊位前,选了个手持长戟的陶人、又选了个执长剑的,掩唇咳了两声,才摸出荷包付钱。
阿爹收了钱,见小娘子脸色潮红、眉心紧蹙,应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忍不住道:“听闻这几日城中流行起咳疾,姑娘还是早些去医馆看看,莫要落下病根。”
“况且过几日便是开祠大典,全城观礼,姑娘这般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是无妄之灾。”
钟淮安摇头:“小女这咳疾是老毛病了,也寻过医,皆不见好。”
阿爹看她一会,突然压低声音道:“姑娘,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外传,城东济世药堂有一味新药,治着咳疾可谓是立竿见影,只是贵了些...”
阿爹上下打量钟淮安,继续道:“...但姑娘锦衣罗缎,应不是缺钱的人。”
“可若是有效之药,为何从不见济世医馆宣传?”钟淮安看起来显然不信,阿爹却有些着急。
“老夫也是听人说的,这‘春花醉’不光能治咳疾,只要不是伤筋动骨这等病症,小到咳疾、大到痨症,皆是药到病除,神奇的很,这等神药,产量自然低些,若是嚷地人尽皆知,那富贵人家能用的不就少了?”
钟淮安确信她在宫中从未听到过如此‘神药’,她点头谢过阿爹,转身混入了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