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忘了眼不远处的尸体:“和一个死人。”
容祈安的手还包着钟淮安的,过热的体温穿过她的手背直抵手心,木质刀柄都浸了汗。
容祈安看了她半晌,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容祈安却突然笑了,他松了手站起来:“四小姐不演了?”
他在庙中环视一圈,又将视线落在钟淮安脸上:“将人藏在哪了?”
钟淮安正慢条斯理地摘身上沾上的稻草,闻言头也不抬:“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我只是奉命伴沐阳公主游猎,在此处暂歇罢了。”
程达隐在暗处,二人如同在他耳边交谈,他太紧张,即便一板之隔的二人声音并不算小,也被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压下去,听得并不真切。
他双手交叠于胸口,呈防卫姿态,事发突然,石板并未完全将洞口填实,尚无常人小拇指宽的缝隙里只能看到钟淮安的后背。
她未站起,深色骑装连褶皱都无,容祈安大约在她正前方,脑后发丝向下攀了两寸,程达听到若有似无的女声:“容大人为何处处针对我?明明我与大人并无仇怨,莫非是因为晋王殿下曾襄助过我一次?”
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缘由,停顿十分短暂:“若是因此,我只能向大人道一声抱歉,但请大人放心,您在殿下心中仍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位。”
“四小姐倒是会胡搅蛮缠。”程达听不出容祈安的语气,但只听内容也足够他心惊:“四小姐若是不说实话,今日死在这荒郊野岭,可无人会给你收尸。”
程达不觉得钟淮安会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他蹑手蹑脚在身边摸索,试图寻找一个防身的物件,可洞中实在狭小,即便他已经十分小心,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石壁,发出一声闷响。
容祈安神色一凛,眼芒如刃,在他动手前,钟淮安急急开口:“大人,若是我知道长公主的私印如今何处呢?”
看容祈安停下来,钟淮安缓和了语气:“做人留一线,我用此消息同大人交换,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
容祈安看向她,眼底晦暗不明。
长公主生前掌管云州盐脉,国库有所用,有八成都是仰仗云州盐,而云州盐的一举一动,只认长公主私印文书,这也是陛下早就对长公主不满,却迟迟不敢动她的原因。
大禹阶级森严,商人排最末,云州商人多,大族几乎没人在朝堂为官,陛下没法用人以胁,长公主才死,陛下便遣人将长安殿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后还秘密将谢远放出来,明里说让他去捉半月前叛逃的皇商曹氏,实际只是以谢敏相要,等谢远取回长公主私印主动进献。
容祈安记得上一世长公主私印交由含芳保管,被藏在长安殿通往京郊的密道中,可他这世去了几次,皆是空手而归。
他站着,钟淮安坐着,俯视钟淮安时,眼皮将情绪遮了七七八八。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片刻后钟淮安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是无意间听到含芳姑姑与沐阳公主交谈时听到的线索,原本想修书告知晋王,但容大人劳苦功高,理应更被殿下器重。”
“四小姐骗在下许多次了。”容祈安语气平和,视线直落进钟淮安眼底。
门外荀明的声音突然响起:“大人,沐阳公主派人来接四小姐,眼下就在门外。”
容祈安深深看她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钟淮安还没看真切,他便已转身离去。
等到陌生的女史拎着伞踏进来,钟淮安才发觉自己后背早已侵湿。
*
马车里点了熏香。
女史心细,见钟淮安脸色不好,专程在后车煮了热茶给她送过来,袅袅的白气蒸腾着没入车顶。
钟淮安缓了片刻,摊开了手掌,正中躺着一张已经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素绢。
是方才对峙时程达顺着石缝塞给她的。
钟淮安将素绢展开,程达这几日日子不好过,布帛上的字以血写成,或许是写的匆忙,字迹糊成一团,极为难认。
钟淮安辨了半晌,才看出其上写着——禁药、宋高、桃花寨。
她垂下眼,看熏香上微弱的火星一点点将其吞没,才笑了一下。
果真是个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