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公子与程大人从前都是醋坊的老主顾,小姐,你说会不会是这醋坊仗着业大将这二人虏了去?不然宋大人为何今日砸了醋坊?”
她与钟淮安走的近,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得攥紧,钟淮安清楚地看到她袄子被捏出一条褶皱。
钟淮安回头,顺着冬云的目光落在钟府的马车上,突然停下了脚步:“方才那话是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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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淮安上马车时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容祈安正在她车内喝茶时还是怔了一瞬。
容祈安抬头看她,又倒了一杯推向她的方向:“上次让四小姐跑掉了,今日在下只好出此下策,四小姐宽容大度,应当不会责怪在下冒昧?”
钟淮安敛了衣襟坐在他对面,将食盒搁于矮几上,取出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公主体恤臣女起早,带了些糕点让臣女充饥,大人可是用过了早膳?”
宫中点心素来卖相极好,粉色的玫瑰酥摆成了一朵花的模样,被钟淮安取走一块后仍是漂亮得像一副易碎的画作。
“不曾。”容祈安看钟淮安捻起一块放进口中,伸手拿起了她刚取走那枚挨着的一块。
容祈安看她,钟淮安低着头,容祈安墨色的眼眸便落在她发顶,几乎要将她头上的金饰融透:“四小姐可知在下今日为何而来?”
“小女不知,公主殿下的一举一动小女都记录下来,每日传于晋王殿下,可是小女有何疏漏?”她看起来有些紧张,猛地抬头看容祈安,一双眸盈了水色,眼底似乎还荡着焦虑:“昨日传信时家父忽然有事,小女一时情急,蜡丸埋的地方似乎偏了几寸,可是殿下未曾收到?”
说着她眼里就滚了两滴泪水,直砸到因攥地太紧绷出青筋的手背上:“小女实在是无意,若是殿下怪罪,皆由小女一人承担,只求殿下切莫怪罪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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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淮安到家时背心已被汗沁湿。
昨日她是故意未传消息给秦明宣的。
容祈安派宋高捉程达,可程达躲避追兵时误闯彩月戏楼,早就被她藏进钟府,宋高还当是宋春来办事不力,遍寻不到后,又怕容祈安怪罪他的宝贝儿子,只好借宋春来大闹醋坊一事向醋坊发难,将程达失踪的事嫁祸给醋坊。
只是他没想到醋坊与容祈安也有些关系,也没想到方侧妃情深义重,派了女史在京中四处寻人。
容祈安本就多疑,晋王也早就看不惯方侧妃心中念着这位竹马,宋高想做戏,宋春来却是真真实实被李元季捉去。
钟淮安在醋坊一见李元季便知晓自己赌对了,她用程达的香囊迷惑容祈安,又同宋高说自己有办法救宋春来,只需要他砸了醋坊,宋高此时病急乱投医,自然想不到醋坊与容祈安有什么关系,他此举是否会使容祈安对他有何看法。
晋王筹谋篡位,养私兵、养幕僚、人情交际处处都要钱,秦明宣又是个出手阔绰的,晋王府的产业连王府日常开销都几乎不够。
可容祈安赚钱法子多,其中一条,便是宋高这一条买卖官职的路子,买官卖职在大禹乃是重罪,钟淮安当年几次想抓,都因为证据不足被他逃脱,次数多了,阿泰还对她生出不满。
宋高若是与容祈安离心,她不信容祈安还有心思关注开祠大典是否能顺利进行这种小事。
谋士大多自负,容祈安应当不觉得谢远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元蕊将手炉塞进钟淮安手里,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那人不吃不喝。”
“那便饿着,饿极了会吃的。”钟淮安将手炉窝进怀里:“再等几日,便将他放出去。”
钟淮安问:“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元蕊拿了针线篓子在门边坐下,对着门外的日光穿针:“啊,奴婢前日便托李壮去打听了,今日他回来说张大人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是将张公子救了出来,听说张公子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一出来便送到医馆去了。”
像是亲眼目睹了那等血腥场面,元蕊打了个哆嗦,继续道:“好竹出歹笋,张公子这版荒唐,张大人四处受了不少气吧,哎。”
“是城东那家济世医馆?”钟淮安捧着手炉踱步到她身边,听元蕊应了一声,才将视线落在门边那棵树下,那是她每次搁蜡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