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几乎包办了郭岭所需的一切,曹植自然是整天跟我在一起。在曹植面前,我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向他展示我的治军状态。即便是一开始令我不太满意的禁军,我在曹植面前也说了他们不少好话。
献给他的那份军械图册也是我在永安战役之后便和马钧两人开始制作的。起初倒也没想着一定要呈送给曹植,而是想做成一份资料图册,自用或者送给合适的人,连材质都选了易于保存的羊皮纸。刚好曹植来,我觉得这份图册是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我陪着曹植回到他的驿馆,一道用了饭,他又留我喝茶。我左右没什么事,永安的交接又有星寰忙着操持,乐得多陪陪曹植。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永安位在长江边上,尤为湿冷,回暖格外慢些。我在江陵这几年,稍稍习惯了这个气候,曹植却是不大习惯,穿得很厚实。
曹植命人摆上茶水点心,拉着我坐在檐廊下品茗闲谈,漫无目的地闲聊,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拉回到军国大事上。
他抿了一口茶,曼声问我:“叔权,那份图册上记载的秘药和军械,你若秘而不宣,必然能在诸将之中崭露头角,无人能及。你当真愿意舍弃这份功劳?”
我笑着摇头:“我对齐王殿下说过了,比起个人军功,我更在意大魏早日统一天下,也能让我早日长留京城,与陛下朝夕相伴。外人不知我,殿下怎会不知我心?”
“也是。”曹植笑了笑,眼睛朝我腰侧一瞄,“天子亲手缝制的香囊,可比什么世袭爵位、食邑万户珍贵多了。”
我笑:“殿下又在笑话我。殿下就只会笑话我。”
曹植爽朗地大笑几声,仰天叹了一声:“叔权你时常让我觉得,世间所谓权力荣华,根本不值一哂。我曹植年轻时也被人称作率性,却不如你的真性情十分之一。”
我眨了眨眼,小声说:“殿下这意思,说好听些是夸我真性情,说直白些,夏侯称只是傻子一个罢了。”
“哈哈哈!”曹植忍不住又大笑,“你能说出这些话,便是真性情了。”
我笑着,却也感叹着:“殿下聪慧,怎能不明白,宇宙浩渺无涯,人生何其短暂。世人一生,或为求一口温饱,或为争一口志气,或为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或为了荣华富贵欢愉享乐,实际上不过是渺小如尘埃,虚幻如泡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不舍的。”
我凝视着他,意有所指:“殿下比夏侯称年长,经历更多,想必感慨更多。”
他看着我,目光明显接收到了我的情绪,俊秀的眉眼垂下来,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苍凉又寂寥的情感。
他问我:“叔权,你今天提到‘赤壁’。你对当年太|祖|皇|帝的赤壁之战,有何见解?”
我想了想,据实回答:“着实可惜。”
曹植眉眼不动,追问:“此话怎讲?”
我深吸一口气,将我对历史上的赤壁之战的看法说了出来:“在我看来,赤壁一战,或许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但真正导致惨烈结局的原因,乃是‘骄兵必败’四个字。北军本就不擅水战,太|祖因荆州刘氏投降忽而得到荆州,圣心大悦乃至轻视东吴水军,加之用人不当,招致大败。”
我边说边观察曹植的反应,却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叹道:“太|祖当年是何等意气风发,却在赤壁灰飞烟灭,招致国家分裂。太|祖晚年思及赤壁,亦多有悔恨之情。”
他扭头问我:“你当真认为,太|祖的遗恨、先帝的不甘,可以在你我手中弥补?”
“可以。”我坚定地说,“必须可以。所以,我才将那份图册拿出来,与殿下分享,也与殿下共勉。”
他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又问我:“那你是不是也给了司马懿?”
我一愣,实话实话:“司马懿其人,我并不十分放心。但为了早日统一天下,朝廷需要司马懿,我也不能与他为敌。不过我交给他的,只有秘药和火器。其余的暂未告知。”
曹植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这样做,我并不意外。如今天下未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宿将凋零,后起之秀寥寥,司马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中坚力量,不能不用他。”
他沉吟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轻声补充:“殿下放心,我对司马将军自然是有防范之心的,并非对其毫无保留。日后,倘若司马将军一心忠于陛下、对大魏忠心耿耿,我等同朝为官,自然一团和气。倘若不是这样,夏侯称也不惧为陛下挺身而出。”
曹植笑了一声:“为了陛下,用不着旁人说什么,叔权都会第一个挡在前面。”
他似是下定决心:“请你的军师出面,本王与他还有司马将军,一道叙叙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