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带着杜敏逛遍了洛阳城,城里城外能玩的地方我都带他去玩了。杜敏兴奋得不行,每天都像一只欢脱的小泰迪,围着我转圈圈。
说实在的,我内心深处是颇为享受这种状态的。曾几何时我也开始变得虚荣了。我需要有人毫无保留地崇拜我,将我视为偶像甚至信仰。我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颇有几分阴暗,但我无法否认它们在我的内心真实存在。
惟有享受杜敏的追捧和信奉,我才能摆脱曹叡纳新妃对我的冲击。
不管我做了多么充分的心理建设,不管曹叡第一次成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年,不管我在理智上如何劝说自己,我的感情终究是诚实的。尤其这一次,我在京城,曹叡第一次等同于当着我的面纳新人。
而我却不能责备他。归根到底,他做的这件事,不能不说也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理想。他没有下旨勉强我,正因为他知道我做不到,这件事只有他去设法解决。
我一方面耿耿于怀,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逃避责任感到不齿。两种复杂的情感犬牙交错,撕裂着我的身心,却让我将这份无法言说的郁结之情转移到了杜敏身上。
不过这几天到处疯玩的过程中,我发现杜敏确实有些可取之处。这孩子嘴上虽然说着不愿继承父业,毕竟杜济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注重教他经商之道。杜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培养出作为一个商人的专业度。
我带着他走街串巷逛铺子吃吃喝喝,本意是拖着他陪我宣泄情绪,没想到他却把洛阳街头铺子里流通的商品种类、品质优劣、价格分布都摸透了。白天他到处问价,晚上回房休息之后,他竟自行将这些信息整理成册,献宝似地告诉我,等回到永安,和他父亲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开拓新的生意渠道。
册子我翻阅过,确实可圈可点,令我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
这天过了晌午,我带他出城,纵马在洛阳郊外驰骋了半天,酣畅淋漓跑出一身汗。杜敏终于吃不消,大声道:“叔权哥,我实在不行了,跑不过你啊!我认输了、认输了!”
我大笑勒马,转身跑回他身边,看他摆着手气喘吁吁的样子,调侃道:“杜公子认输了?那今晚的酒钱可要你出了。”
“好说、好说。”他连声说道,又忍不住抱怨:“可是叔权哥跟我比骑马,实在太欺负人了。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
“哈哈哈,既然知道,为何却要答应?”我笑,“其实还是存着几分不服气,想试试看能否侥幸赢我吧?”
杜敏撇撇嘴,垂下头默认。我笑着展臂拍拍他的肩:“你的才华确实不在军事上,承认这点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相反,能够早早发现自己的优势所在,有助你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方向,对你有利无害。别不高兴了。晚上我请你去喝花酒。”
他一激灵:“喝花酒?这……”
“哈哈,听曲弹唱而已,你以为呢?”我揶揄他,“年纪轻轻,胡思乱想。若是想要媳妇了,回去跟你爹说。”
他刷地脸红了:“叔权哥又欺负人!”
我心情极度爽朗,笑道:“不早了,回去吧。进城之后直奔花楼,刚好赶上亮灯。”
他羞赧中带着几分期待:“真、真的要去?”
我逗他:“要么就不去?回家吃饭?”
“这……”他扭捏片刻,小声试探着说:“若只是听曲饮酒,父亲……应该不会生气?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京城的花楼……”
“那就去吧。”我本来就没打算不去,“我带着你,你还不放心?”
他立刻重新振奋起来,眼睛发亮,大声说:“那当然是放心的!叔权哥叫我做什么,杜敏绝无二话,何况区区花楼!”
我忍俊不禁:“花楼是带你去见世面的,被你说的好像冲锋陷阵一样。”
我们策马向洛阳城的方向小步慢行。杜敏十分注意,坐骑始终落在我身后一点,避免与我并骑甚至超越我。
我们闲聊了一阵,话题转向他的商务调查。他整理的数据,我粗略看过之后又原封不动还给他,嘱咐他好好保存,务必将花费心血整理出来的重要资料带回永安。
“其实我觉得你的确有经商的才能。”我说,“回去之后跟你父亲再好好商量下。若是决定跟我去江陵,我安排你跟着沈钟好好学。我的江陵,也需要能够信赖又有能力的商贾之家。”
他用力点头,问我:“叔权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回去的话,是去永安还是回江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