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怎能不来……”
他缓缓说着,手腕忽然一抖。我眼睛瞥见他手上似乎有动作,下意识地躲闪,一柄匕首擦着我的胳膊飞过,正中我身后站着的一名禁军脸上。
我心中一凛,那群黑衣人早已随之而动。他们原本就擅长用吹弩一类的暗器,且弩箭上有时还会用毒。此刻他们完全不顾禁军士兵对准他们的弓箭,给我们来了个先发制人。一时间,禁军不少士兵被弩箭射中,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薛礼终究选择了放手一搏。
我稳住身形,拔出环首刀高声下令:“放箭!!格杀勿论!!”
一场雨夜中的混战就此展开。单从人数上来看,的确是我们占据压倒性优势,但对方的孤注一掷拼死搏命的精神却是我们这边远远比不上的。再加上他们个个精锐,战力惊人,硬是和数倍于己的禁军杀得难分难解。
我躲过薛礼的偷袭之后便迎面截住了他。他倒也没有逃跑的打算,竟是打算冲进我身后的正堂,身后还紧跟着几个人。看来他仍未放弃营救刘权。我斜刺里一刀刺向他,被他身边的人挡下,随即与我缠斗起来。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心恋战。还好禁军终究人多,很快上来两个人替我接了下来。我得以脱身,抢步进了正堂。
正堂之中也是混战连连。屋内四个角落都燃着火把,光线比外面要好得多。我看到刘权仍然蜷缩在角落,蒙眼的布条已经脱落,满脸惊恐,正在设法想要把嘴里塞着的布团弄出来。在他身前,筚红棘带着几个人正和薛礼带的人厮杀在一起。筚红棘的大力将弯刀使得虎虎生风,薛礼根本招架不住。但他带着的那几个黑衣人似乎并不忌惮,两人配合起来,也能与筚红棘战得不相上下。
我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我甩手丢出几颗石子,偷袭那两个与筚红棘交战的人。两人被我的石子击伤,顿时败于筚红棘刀下,先后血溅当场。与此同时,我的环首刀再一次找上了薛礼。
“丞辅!快停手吧!你们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你难道真的想拉这么多人陪葬吗!?”
薛礼冷然一笑:“今日前来营救者,包括我薛丞辅在内,皆是死士!既然无法救出先帝长子,薛礼只得以身殉大汉!”
我急道:“你这是何必呢!不惜自己的命,你也不在乎银屏吗?”
“银屏也是大汉子民!!”
我无话可说。交谈之间,我们俩手上的动作都没停,来来往往已经过了不下十招。他也是在搏命,使出了浑身解数,加上我手臂的伤势痊愈还没多久,我竟感到有些招架不住,脚下忍不住退了几步。他瞅准时机,怒喝一声,举刀劈头向我砍来。
“将军!”
陈庆的惊呼伴随着薛礼的惨叫,我感到脸上一热,劈头盖脸地被喷了一脸血。耳听“噗”地一声闷响,定睛细看,才发现薛礼的右手从上臂处被陈庆砍断,握着刀掉在地上的手指还在抽动。断臂处血如泉涌,薛礼按着伤处跪倒在地,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血人。两名禁军士兵的刀正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
“将军!您没事吧!?”
陈庆冲到我面前单手扶住我,我看到他的脸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声喝道:“主谋薛礼已重伤被擒,余者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然而混战中的黑衣人们还是没有多少反应,仍在不死不休地搏杀。我万般无奈,只好眼看着他们被赶来增援的禁军逐步压缩,直到最后一个人战死为止。
一场残酷血腥的围剿。等到终于落幕时,天空已经泛起微光。尽管雨还在下,天却已经亮了。
厮杀声偃旗息鼓之际,院子里静得吓人。我站在屋檐下看着满院的尸体,有禁军也有黑衣人。还有不少禁军士兵受伤,靠同袍的帮助在避雨处简单处理。黑衣人的尸体清点完毕后,共有74人,禁军士兵的伤亡总数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多。我忍不住叫人把薛礼拖到眼前,让他跟我一起看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兄弟一个都不肯投降,真正战至最后一人!何必如此!何苦如此!大汉已是前朝幽灵,天命早已归于我朝,为何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
失血过多的薛礼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他被两个禁军拖着,费力地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瞥了一眼院子里的惨状,又瞥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乱臣贼子……有何资格……谈论……天命……”
“你真是无可救药!”我愤愤地说,“但你也别想这么快就死!我有很多事还要问你,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直起身来,我大声命令:“来人!拿火把来!”
很快有人拿来了燃烧的火把。我抽出自己的环首刀,用火将刀身烤得发红,拽过薛礼,猛然将灼热的刀身烙在他断臂的伤口处。
皮肉焦糊的味道和薛礼的惨叫让刘权吓得哭出了声。剧烈的痛苦让薛礼彻底失去意识。我看伤口处已经止住了血,直起身来,冷冷地下达了回城的命令。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已经冷硬至此,我自己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