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若是用这种手法,确实叫人意想不到。”沈钟说完看了看我。
我想想这事确实怪不得熊焱,换了是我自己也未必能查得出来,何况也不能确定说就一定是这几个流浪卖唱的把薛礼夹带了进来,责备他毫无意义。
“这事也不能怪熊校事。事隔多日还能回想起来,本该是熊校事的功劳。今后盘查时,还望能够以此为鉴。”
熊焱点头称是。我续道:“还有一件事令我十分在意,不知各位有没有留意——刘权的供述中声称,薛礼找到他的住处,是通过乐坊的灵燕姑娘。”
“中郎将是怀疑乐坊?”沈钟问。
我点头:“仔细想想,张昀起初拉拢刘权,也是带他到乐坊去,将乐坊的姑娘介绍给他。我本以为乐坊只是开门做生意,与细作一案无关,现在也觉得不能如此简单定论。薛礼如何知道,乐坊的灵燕是刘权的相好,能通过她找到刘权的住处?仅此一点,便值得怀疑!”
熊焱道:“大人,下官斗胆进言,乐坊的背景,下官之前早已作过调查,并无可疑之处。”
“哦?那么灵燕的背景,你也调查过吗?”
熊焱略一迟疑:“关于乐坊中的乐工和歌伎,来源复杂。有些是自愿入乐坊谋生,有些是乐坊自小收留养育的,还有些是为人拐骗贩卖,不一而足,很难一一核查。”
“既然这样,便还有追查的余地。即便乐坊本身没有问题,这个灵燕,我也很不放心。啧,光看外表,还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
会开了半个多时辰,基本达成共识——熊焱立刻去调查灵燕和乐坊的背景,沈钟负责对刘权身边的人进行问讯,陈庆则带人在城内城外寻找薛礼的下落。这项任务最为艰难,我要陈庆挑选一些头脑灵活的士兵,装扮成穷苦百姓的样子,专门在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聚集的地方打探。
分工明确之后我让他们各自去忙,熊焱和沈钟都走了,陈庆却没有。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彼此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有什么当着他们两人的面不好问的,你现在可以问了。”我说。
“大人,属下只想问您——若是找出了薛礼,如何处置?”
我的心猛然一紧。这正是我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我不想这么快就被迫面对。
“先找到他再说吧,还不一定能找到呢。自从陛下驾临,城内戒备这么森严,他或许早就设法出城了。”
“但是大人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陈庆轻轻地说着,却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私下里来问我。算了吧,该怎样就怎样。我对薛礼,称得上仁至义尽。不管我心里再怎么想报答关兴、银屏当年在蜀汉对我的恩情,事关皇上的安全、大魏的将来,我已无法再徇私。”
“即便对刘权也一样吧?”
“刘权若能安心做魏国子民,我们还能是朋友。”
陈庆拱手行了个礼:“属下明白了。”
我阖上眼帘,感到一阵疲惫。陈庆的询问也让我下定了决心。无论我有多么不舍,事情既然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沉溺过去的情谊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我想起上一次薛礼逃出江陵城的经过,忍不住对陈庆说:“陈庆,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像上次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在陛下面前重演!”
“属下明白。大人放心!”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薛礼、以及他背后的人,真的会对刘权不管不顾吗?他们很清楚只要刘权出手行刺,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们会不会从一开始便欺骗刘权,实则将他当作弃子?”
“不无可能……”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应该算是预感或者直觉一类的东西吧?总觉得这次的危险并未过去,对手还藏着杀招,正在暗中磨亮了刀刃跃跃欲试。
“陈庆,你觉得薛礼会不会来劫狱?”
我突然冒出的念头令陈庆十分惊讶,本能地反驳:“不会吧?城内戒备如此森严,城内城外加起来足有数万禁军……”
“但并非完全不可能。你设想一下,把我们自己和薛礼的身份对调一下。想想看如果换了是你,要你从戒备森严的牢房中救我出来,你会因为守卫过于森严而放弃吗?”
陈庆毫不犹豫地回答:“属下的话,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设法将大人救出!可如果换作是薛礼和刘权……”
“明知不可而为,薛礼就是这样的人。他毅然选择入赘已经江河日下的关家,你还看不出一二吗?”我叹道:“不管怎么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若我们能设法巧妙安排,做个引蛇出洞的陷阱,或许可以将他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