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马钧反正也没办法,唯有信任他对技术的追求。安排好江畔燃放点的事,我让陈庆亲自留在这里协助,转身正要回城去忙别的事,刘权小跑着赶了过来。我十分惊讶,问他有什么事,他却说没事,只是想来帮忙。
昨晚的接驾,刘权也出席了。尽管处于半停职状态,他仍然挂着江陵屯田校尉的官职,有义务也有资格站在队列中迎接皇帝驾临。但除此之外就没他什么事了。他特意跑到江边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我只感到相当意外。
“这边的事已安排好了,操作这些火器连我也不在行,何况是你。”
他听了,表情十分失落。我于心不忍,想想这些日子不冷不热的疏离,也觉得有几分亏欠,便安抚他道:“你若想帮忙,不如跟我回城。今晚的庆典临时追加了流程,人手不足,倒确实需要帮忙。”
他高兴地答应了,精神也随即振奋起来。跟着我回城的路上,他问我晚上追加了什么流程,我也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他因为皇帝驾临,晚上的中秋庆典从半官方变成了官方,皇帝会亲临烟火燃放的现场,百姓都可远观天颜。
“真的!?那真是不得了的大事!难怪今日一整天,城里人人忙乱,根本找不到人。”
“怎么,你找了我很久?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你我并不需要如此见外。”
话虽然这么说,我心里却觉得有点疼。我与刘权之间,如今已经十分见外了,并不是我单方面有这感觉。
他踌躇片刻,轻声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既然陛下来了,那我的事,是不是……”
我轻轻“啊”了一声,想起之前我答应过他,等战事平息,便替他上书请求朝廷将他调回,另行寻觅合适的屯田官员人选。曹叡既然亲自来了,他会想知道自己的去留问题,也是理所当然。
“你的事,昨晚我已向陛下提起过,他答应会采纳我们的意见。等过了今晚,细细商量,定然会有结论的,你先不要着急。”
“我也不是着急,只是……”他的声音更轻,“担心陛下怪罪……”
我赶忙保证:“这应该不会。陛下生性宽和,不会随意降罪责罚。左右只是不合适,换个官职、换个人便是了,算不得什么罪过。”
他略略舒了一口气:“叔权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我、我本来便不擅长为官,若是能够就此辞官,做回布衣百姓,也是好的。”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想多了,只管放宽心。待这几日忙过了,我自会跟陛下好好商量,替你换一个合适的官职。”
他只是摇头:“算了吧,我的确不适合为官,我心里是清楚的。”
我其实没有太多的耐心,在这么忙的节骨眼上顾虑刘权的心情。再说他这事又不是很着急,而我心里装满了晚上庆典方方面面的大小事务。我耐着性子简单劝说了几句,叫他不要妄自菲薄,其余的也顾不上多想。至于要给他换个什么官职比较合适,更不在此时此刻的考虑范围内。
倒是晚上的庆典让刘权帮忙干什么,我一早想好。进城之后,我就带他去南城门找沈钟,帮忙布置会场。我们的计划是在南城门上搭建一个简单的祭坛,晚上祭酒赏月,随后在城门上设宴款待城中的名流士绅、高级将官。南城门在江陵城的四道城门中最为宽敞,但对于皇帝亲临这种场面来说,仍然显得促狭。为此,我们临时拆除了城门上的部分防御设施,尽量腾出空间来。至于被拆下来的建筑材料,则按照顺序码放整齐,回头再原地重建。这样做虽然折腾,却是我们能够想到的最佳方案。因为时间紧迫,因而需要很多人手,刚好让刘权去帮忙出力。
南城门的布置已经完成了大半。我们到的时候,城门上会场范围内的工事已经拆除完毕,大批军士在沈钟的指挥下正在清扫现场,准备进行祭坛和宴会的布置。我把刘权丢给沈钟,他立刻给他分配了工作。看着刘权毫无怨言地加入工作行列,沈钟转而问我:“刘校尉为何会与将军从城外回来?”
“他去城外找我有些事情商议。”
沈钟听了却露出凝重的表情,看着我道:“刘校尉……为何要特意出城去找将军?今日城中处处繁忙,他又不是不知道陛下驾临……”
“他有心事,你也知道。”我轻叹一声,“也是我不好,不该把他带来江陵。屯田校尉一事,等今晚的庆典过了,回头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是该解决了。”
沈钟点了点头,面色依然凝重,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调转话题,继续跟我商量会场布置的细节。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时间急迫的感觉让我根本无暇他顾,一门心思只想把晚上的宴会庆典尽可能打造完美,才不枉曹叡亲临一场。
毕竟对他来说,来江陵不单是为了看我。可对我来说,他既然来了,其它所有的事都必须让位。没有什么,比博君一笑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