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丘俭同意我的看法,认为曹叡这一步迈得大了,也迈得急了。尚书令陈群,从曹操时期就是核心谋士集团的一员,三朝元老,又因“九品官人法”而成为士族领袖。要想插手他领导下的尚书台,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唯一一个保持沉默没上奏章攻击曹植的人正是司马懿,而司马懿在尚书台中,无疑是唯一一个和陈群不怎么合得来的人。
于是我建议曹叡,让他把陈群留下,换成司马懿陪同御驾亲征。同样是顾命大臣,同样有“录尚书事”的权力,司马懿又比陈群年轻,让他去合情合理。相应的,让曹植进尚书台。等于是用曹植替换掉司马懿。陈群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曹叡非要这么做的话,他也只能先接受下来,暗地里再想办法解决。何况曹植不见得和陈群合不来。毌丘俭想了想,认为我的提案有一定的道理,保证一定将我的意见带给曹叡。
比起孟达的问题,曹植的事让我心里畅快多了。尽管朝中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曹叡处在漩涡的中心一定十分艰难,我光想想就觉得心疼。但这本来就是很难的一件事。要想提振宗室,这是他和曹植必须承担的艰难。曹叡肯听从我的劝告迈出这一步,我感到非常高兴。
逆水行舟,又遇上了暗涌,船显得有些摇晃。我在船舱里有点坐不安稳,便起身走出船舱,迎面与夏侯和相遇。他叫了我一声“三哥!”随即行礼。
“将军,下官正要去禀报——已经能望见江陵城了!”
我露出笑容,满意地看着弟弟。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也笑了,笑得有几分腼腆。
“这么规规矩矩地跟三哥说话,还真有点不习惯……”
“可是看到你在军中对这样对我说话,我十分欣慰啊,夏侯校尉!”
相视而笑,他更腼腆了,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道:“先前是下官不知分寸。如今下官和司马校尉都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惭愧不已。多谢将军包容!”
我摸了摸他的头:“我该感谢季权吧?还是他说话管用啊!”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应该是三哥太宠我们了,我们做错了也不会责备我们。四哥就不一样了,对我和阿昭一点都不客气。”他摸了摸鼻子,补充了一句,“小时候我明明记得三哥比较凶……”
我暗中长叹。当然不一样了。我不是你真正的兄长啊!再怎么相处融洽,不是真正的兄弟,总有那么一丝不同于亲人的感觉,我想那叫做距离感。
“以后你我都要改正。军中就是军中,必须公私分明。我有模糊了界限的地方,你们也该直说。”
他恭敬地答了一声“是!”我笑着问他:“快到了是吗?我们去船头吧。司马校尉没跟你在一起么?”
“他在船头等着呢。前来通报,用不着两个人一起。”
“你总是跟子上混在一起,小心将来娶不到媳妇啊!”
他大笑:“娶不到媳妇,跟三哥一样,有什么不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瞬间以为弟弟看穿了自己的秘密。暗中观察,见他神色如常,一脸坦然,想想应该不至于被他知道,路略有些放松下来。
然而走上船头的甲板,看到司马昭高挑的身影转过身来,对着我们——不,是对着夏侯和——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心里没来由地警铃大作。这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有一天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