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轻抚孩子头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咯。”
见男孩儿膝盖依旧有血渗出,常湛替他清理包扎,又将人抱上马背,这才挑灯拉缰,照着男孩儿所指方向去了。
来到一处院落前,虽见墙头破败杂草横生,朱漆大门早已斑驳不堪,可从高悬的匾额上依稀可辨这里曾经也是富庶之家。
男孩从马上下来,满脸羡慕的轻抚马儿,不舍道:“爹爹先时的马儿也十分威武,却没有这样好。”
正说着,大门吱喽一声开了,无臂男子走出来,躬身道:“请。”
秦常也不客气,牵马入内。才进到正厅,不及细看,忽见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兜头便拜。
常湛急忙扶住道:“兄台不必如此。”
男子一面挣脱,一面冲孩子急道:“快向恩公磕头。”
见父子二人执意不肯起身,秦佑臻回身将门掩上,轻声道:“你若有话,不妨直说。”
男子一呆,直起身来,未语泪先流。
常湛环顾一周,见内里屏风后挂着一套锈迹斑斑的铠甲,心内一叹,扶男子起来道:“只要我家公子能解的,定不会推辞。”
男子忍泪道:“小的姓罗名昼,小儿罗留。求公子收容小儿,带他离开这虎狼之地。”
男孩儿一怔,扑向罗昼,抱住哭道:“爹,你不要留儿了么?留儿知道错了,再也不去招惹他们,以后再也不出去玩了,爹,”
罗昼用头脸轻抚儿子,哽咽道:“爹怎会不要留儿?只是你跟着爹爹,只会受气挨打。是爹无用,是爹连累了你......你跟着公子去,将来学得一身武艺,不但不用再受欺凌,还可以保护爹爹,”
秦佑臻冲口道:“只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罗家父子一怔,一脸惊讶的望着秦佑臻,秦佑臻又道:“而且,我不会武功,你便是把头磕破,也行不通。”
常湛忙解释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还有更好的法子,既可以令留儿不再受欺凌,又可以免去骨肉分离。”
罗昼喜道:“当真?”
常湛正色道:“兄台为国致残却不得善果,我家公子绝不会袖手旁观。”
见秦佑臻点头,常湛续道:“不知兄台可舍得家业,另寻别处安居?”
罗昼含泪叹道:“若非为了留儿,怎愿苟活至今?还说什么家业,”说着环顾一周,灰心道:“哪怕隐居深山荒漠,也好过在这里受尽凌辱。”
常湛点头道:“既如此,兄台可知南面萩境?”
罗昼眼中闪光,面现惊喜,点头道:“听闻焦将军萩境称王,固然心之向往,怎奈废人一个,加之囊中羞涩,实不敢妄想。”
常湛道:“兄台不必如此颓丧,往萩境之事,只需我家公子一封荐书便可。”
罗昼满面疑惑,打量秦佑臻道:“公子识得焦王爷?”
秦佑臻笑道:“我不认得,难道罗先生认得?”
罗昼脸上一红,忙磕头道:“求公子即刻修书,咱们父子现在就走。”
秦常相视一叹,找来纸笔修书一封,交给罗昼道:“路上千万小心。”
见常湛将得来的万两银票递上,罗昼推拒道:“先时公子赏的已经足够。”
常湛笑道:“这是给萩王的见面礼,请兄台转交,聊表我家公子心意。”
罗昼忙令罗留细细收好,又欲跪倒拜谢,秦佑臻阻住道:“好好教导孩子成人,来日替萩王效力,保一方安平。”
罗昼肃然道:“是。”
目送父子二人消失在夜色中,秦常折回罗家休息,望着屏风后的铠甲,良久无语。
夜半,睡梦正酣,忽听常湛轻声道:“臻儿,有人纵火。”
秦佑臻翻身坐起,揉眼道:“是地保和千户的人么?”
常湛道:“你一看便知。”
两人自房后跃出院墙,但见几个人影正在院门前堆放柴草,细看之下,认出是先时欺凌罗家父子的少年。
秦佑臻皱眉道:“不过十来岁,竟歹毒至此,不给些颜色瞧瞧,实在对不住他们。”
说话间火势骤起,几个少年站在一旁抱臂嬉笑,过了好大一会儿,听得左邻右舍惊醒呼救,他们才大模大样挑灯离去。
走出没多远,灯笼忽然熄灭,几人还未缓过神来便被常湛点住拎去了庄头的粪池边。
秦佑臻掏出几颗药丸,挨个送入少年口中,笑道:“这是东方教主秘制的三尸脑神丹,非常珍贵哦,”说到这里,忽然收了笑容,满脸恐怖道:“不过,服下神丹者,若无教主解药,每逢作恶,便会痛楚难当,直到变成丧尸。”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一人强压惧色道:“敢在这里撒野,我爹绝不会饶了你们。”
秦佑臻笑道:“此刻神丹已起效,几位公子有没有觉得五脏如沸?”
几人一愣之下,随即惊慌失色,登时哀嚎一片,哭求道:“我们不敢了,求公子饶过。”
秦佑臻哪里理会,令常湛将人捆绑结实,倒吊在粪池旁的枣树上,几人被熏得哇哇作呕,挣扎叫喊乱做一团。
秦常翻身上马,一声吆喝走远了。
行经一处幽静空地,常湛勒马道:“臻儿,暂且歇歇,天亮再走不迟。”
秦佑臻点头不语,默然下马,轻叹一声,在一块大石边坐下。
常湛拢火煮水,递到妻子手上,替她裹紧披风道:“还在想罗家父子的事?”
秦佑臻望着火苗,苦笑点头道:“都说恶人有恶报,难道非要等到好人被折磨死,报应才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