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解开安全带,率先跳下了车。
“您先在车上待一会儿。”他语气里还是带着往日那份亲昵,头也不回地、冲陈芫压了压手掌。
“我们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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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八点整,陈芫倚在墙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最后一批人落脚在一片废弃小区。
干灰色行当的人,住的也往往荒僻,张楚岚一早就规划好了路线,一路大体都是从靠市中心的地方逐渐往外开,这回也不例外——他们回去卸了货,又吃了顿晚饭,等抵达目的地时,夜色已经无声无息覆盖了整座城市。
她在路上短暂地睡了一觉。
最开始只是想闭目养神,然而或许是犯了食困,又或许是这种氛围实在很适合睡觉,意识就渐渐沉坠下去——这一坠就坠回初二暑假,去的哪里已经忘了,只记得误了回程的火车。那个时候动车还没有普及,她同诸葛青坐了一夜的绿皮,车厢很空,睡不着的时候打开车窗,就可以看见星河疏朗、山林蓊郁。
——还可以看见少年含笑望过来的眼睛。
已经过了多久了?
距离上一次……梦见这些旧事的时候。
月色如水,这样的夜晚总是会轻易使人陷入回忆,陈芫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抬眼去警戒四周。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警戒的。
在她看来,为防夜长梦多,这最后一批还是由自己来高效收尾最好,不过男生们显然有不同的想法,例如学长就说想活动活动筋骨——他才是金主,这个要求又还算合理,张楚岚自然无有不应,诸葛青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三个男生一拍即合,关系很好地一起走进了居民楼。
陈芫心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因为自己过强而感到跟大家格格不入吧。
有这三个人出手,想来是十拿九稳,不过废弃小区四通八达,无论是隐匿还是脱逃都是绝佳地点,留人在外镇场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陈芫环视了一周,目之所及之处,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除却月色,周边再没有其他光源。
大小姐久在北京CBD打混,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很难想象首都还会有这样的角落。
她忽然想起刚下车那会儿,学弟说的那句‘好地方’。
张楚岚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不觉有异,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少年的笑容背后,似乎藏着很多令人唏嘘的意味深长。
现在想想,张楚岚真的是一个很难界定的人,他今年才十九岁,还是个小朋友,接人待物时却已经能端起油泼不进的圆滑气场,做流氓事、说无赖话,明明是学生时代最提不起好感的那种类型,可偶尔,在视线交汇的间隙里,却又能看见一双……那么清澈的眼睛。
陈芫有时候觉得,这种性格的人,即便命格崎岖,想必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可更多时候她还是觉得,还能露出这种眼神的人,这些年来,一定很不容易。
她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新消息提示,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三人进入居民楼,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虽然不觉得他们应付不来,但这么久没消息未免令人感到有些焦灼——不知道里边什么情况,先探查一下总是没错的,女生拿鞋跟轻磕了下地面,铜蝉短促地嗡鸣一声,藏身蝉腹的毫针随主人心意,自她腰间首尾相衔地鱼贯而出,又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毕竟不是正统术士,陈芫构筑八卦阵还得借助法宝,是以平日里多会受建筑物限制,此刻旧楼四通八达,倒刚好给了她发挥的空间。
识海内慢慢铺出几团明暗不定的人形边廓,冯宝宝不知道这位‘学姐’在做什么,直到学姐‘咦’了一声,挑着眉看了过来。
“你们之前查到的,是只有三个人,对吧?”
冯宝宝点点头,又听她问道。
“张楚岚查的?”
这些被雇来的人都是老手,张楚岚身手还行,但说到反跟踪,着实还欠些火候。
冯宝宝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一批,我跟的。”
于是大小姐就笑了一下。
“那你可得看清楚了。”女生顿了顿,像是在给谁上课似的,悠悠然说道。“现在出这栋楼的、”
她分明是在笑,抬起眼睛的时候,眼底却又掠过一道凛冽弧光。
“——是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