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少有些不太自在,诸葛青却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迅速取消了订单,尔后才偏过头,对他耸了耸肩膀。
“姑奶奶吃完了,问我们什么情况。”诸葛青似是无奈地解释,又调侃般的笑了起来。“我俩闲人去接她大驾?”
王也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懒散又没干劲的样子,但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和眼界在那儿,看人还是挺准的——见面第一天就知道眼前这只狐狸是惯会拿面具示人的主,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在提到陈芫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自然而然就会……真心很多。
可是王也看见他的笑,就总是忍不住想起,那天喝醉的女生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睫羽间却坠下一滴泪来。
那一天太冷了,她的眼泪又太烫,那么沉地砸在手背上,以至于今时今日,王也仍然对那一刻耿耿于怀。
笑是真的。
眼泪也是真的。
他几乎就要问出那句为什么,可话到临头还是忍住了——这两个人是熟悉到能用标点符号对话的青梅竹马,连这种熟悉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他区区一介局外人,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获悉了些许内情,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替当事人问这样一句为什么?
“去呗,多跑点路。”他最终这样说道。
“不然真当我……这么好跟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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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芫掀开帘子。
进去之前她还是个都市丽人,出来之后就陡然换了个画风,黑红色的蝙蝠袖卫衣搭黑色紧身裤,卫衣上印了一个白色骷髅头,既酷且帅,个性鲜明得让人直觉性想到不良叛逆期。
诸葛青‘嚯’了一声。
“杀气那么重?”他上前两步,若有所思地绕着陈芫走了一圈,充分肯定了她的审美。“值得一个不战而降。”
陈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群垃圾……”她磨了磨后槽牙。
那群人一直缀在后面,她当然也有所察觉,事实上,甫一见面,她眼神就冷了下来,但现在敌情未明,实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是以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大小姐头回被人监视着逛街,心情相当不美妙,就连挑的衣服,都写满了杀气腾腾。
诸葛青叹了口气。
“行啦、”他稍稍俯下身,帮大小姐理袖子。“账我都帮您记着了,到时候您看看几成熟合适?”
他说得就好像那群人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不过也的确如此,论实力,大小姐一个打五个不成问题,若非不想打草惊蛇,这群人能挨到大小姐衣角都算她输。
卫衣袖口到衣摆的衔接处边缘嵌了一排金属环,原本穿在环里的松紧带已经散了,飘飘荡荡得快垂到地上——反正是试穿样衣,陈芫就懒得去重系,但既然某人有闲出力也不反对,张开手臂任他调整。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青年半幅侧脸,眉眼线条都是看惯了的,无一笔不清隽,分明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相,低头给她系袖带的时候,神情却专注得……像在做什么大事。
“怎么又穿黑的?”
陈芫余光看见他背后多出顶兜帽,才注意到他原来有换衣服——诸葛青今天本来也穿的是黑色薄上衣,闻言就斜睨了她一眼。
“要不是有些人搂走了我半个箱子、”他手上动作不乱,慢条斯理道。“我这几天也不至于没几套衣服能换。”
倒也没有半个那么夸张……
【有些人】略有点心虚,强自镇定地夸道。
“挺好看的。”
她看都没仔细看,显而易见的敷衍,不过诸葛青也不拆穿,他系好袖带,悠悠然直起身来,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站在一排衣架后的导购。
陈芫心念微动,抬头递了个【有问题?】的眼神。
以二人的默契,这种形式的情报交流实属稀松寻常,诸葛青懒洋洋地卷了下唇角,给出了肯定答案。
“一直在看我们。”气音被收束成线,距离感瞬息间模糊起来,陈芫心说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掐的手诀,慢慢眯起了眼睛。
她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又听见他不急不缓地低声说道。
“看得最多的、是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