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的眼眸一暗,潭水一样深不见底,“这么无情……”
“他每日里也很忙,哪里有空想别人。”我接着说。
“很忙?”拓跋裕景拿起筷子夹菜,抬眼看我,那双眼眸实在是锐利,对视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样钩去,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忙什么?”
“当然是忙堂中的事情。”我半真半假地回答,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或许他真的已经具备了君王的狡诈,那种站在他的面前感觉自己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的感觉。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纳兰浮霄不喜欢拓跋裕景,更不想让他为难。
“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拓跋裕景接着问,他对纳兰浮霄的兴趣真的浓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或许他也有些喜欢纳兰浮霄吧。
但是,纳兰浮霄那样的人……真不知道要多大的耐心才能打开他紧闭的心门。
我摇摇头,回答:“他没什么喜欢的。”
这是实在话,认识纳兰浮霄这么久了,他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像是和尚一样平淡。
没有想要过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东西。
唯一在意的小妹……还……
“就……什么都没有吗?”拓跋裕景眼眸一暗,接着问,“一点都没有吗?”
“他的蛇算吗?”我没办法,也不能这样打击他的信心,胡乱开口,“他每天似乎有花很多时间在他的蛇上。”
“啊……”拓跋裕景俊脸一皱,先前的自信荡然无存,“我不能送他蛇吧?”
这么说着,又用力摇头:“他不得骂死我。”
“突然问这些做什么?”我开口询问。
只能在心里祈祷可千万不要是真的看上纳兰浮霄了,他不会成功的。
“我喜欢他啊。”拓跋裕景也是很直接地回答,眸中尽是坦然。
“为什么喜欢他?”我接着问。
连我都能看出来纳兰浮霄不喜欢拓跋裕景,身为当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拓跋裕景张嘴咬住筷子,似乎是真的在思考,他歪头看着亭外的小雨,鹰隼一样的眼眸中浸满了温柔:“他说自己难追,我偏要追到试试。”
目光又移到了我的脸上,狡诈一笑,接着说:“而且他真的好看。”
我摇摇头,拿起筷子夹菜:“祝你好运。”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我现在对肉菜也是莫名抗拒,刻意避开了所有的肉。
纳兰浮霄听到这样的理由,怕是会当场翻一个白眼给拓跋裕景看。
“你们今天过来不会真是来蹭饭的吧?”拓跋裕景主动转了话题,开口询问。
“来谈合作的事情。”我开口回答,抬眼看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拓跋裕景漆黑的眼眸很明显一亮,微微前倾,薄唇上扬:“你的条件。”
真是狐狸,一语中的。
我挑眉轻笑:“条件什么的,另当别论,现在人少,你可以让我看你的诚意了吗?”
这才是我此行真正的目的。
如果他真的值得合作的话,我当天就召开大会,把事情交待下去。
毕竟,天下风云变化,鬼知道什么时候皇帝突然暴毙,朝堂之上瞬息掀起血雨腥风,耽搁不得。
拓跋裕景低低一笑,眸中的笑意巧妙地遮掩了其中的狡诈,抬眼看我,漆黑的眼眸更是明亮:“好,等吃完饭,我带你去。”
“嗯。”我微微颔首,垂眸吃饭。
一顿饭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我们什么都没有聊。
饭后雨渐停,我们策马前往城外。
春风冰冷,身侧少年星辰一般的眸中满溢生平仅见的自信。
张扬放肆,疏狂不羁。
天下豪侠皆入他彀中。
城外五里见到了一个小村庄,很普通的一个村庄,百姓们各自耕作,仿若与世隔绝一般,其乐融融。
拓跋裕景率先翻身下马,开口:“就是这里。”
冷风吹得他鼻头通红,但漆黑的眼眸却格外明亮。
跟着下马,沉默良久。
脑海中诡异的想法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捕捉,就听到拓跋裕景解释道:“以耕作之事作伪装,弃掉手中农具便可策马上战场,这就是我的底气。”
“多少人?”心中更是惊骇。
年少时射出的箭矢弹正中眉心。
——是以,臣建议君上于城外十余里处建一处军营,以农田、农耕之事作为伪装,以备不时之需。
当年的胡言乱语道最后都没有实现的机会,却想不到真的有人这样做。
并且真的做到了。
拓跋裕景扬唇微笑,神采飞扬:“三万。”
默默点头,这样的势力,也难怪他自信。
在外是纨绔的二皇子,在内,却早已拿到了军事的主动权。
这样的人,如果不称帝,那才是天神瞎了眼。
随后他接着说:“布局十年,如今朝中半数皆归附于我,整座洛阳城,几乎都已在手中。”
顿了顿,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眸中尽是骄傲:“只待收网之时。”
“所以姐夫,站我的队伍,绝对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偏头看他,他没在看我,但双眸中却可以倒映出广阔的天下。
“好。”我垂眸点头。
或许这确实会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妹夫,条件呢?”拓跋裕景真是官场老手,上来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确实,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利益大过一切的感情。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废话。
我微微一笑:“加入你的阵营,以个人的名义。”
听到这话,拓跋裕景剑眉轻挑,偏头看我。
“聚义堂的初心不能变,我也保证不了所有人都愿意帮你,更不能将所有的兄弟都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顿了顿,接着说,“回去之后,我会召开一次大会,说清楚一切的利害关系,交给成员去裁夺。”
拓跋裕景微微一愣,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回之一笑:“不反悔。”
我的预感告诉我,未来绝对有大事要发生。
在天下的洪流迎面扑来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能多拉拢几个人,就多拉拢几个。
这事就算是这样谈定了,我和慕风没有留着蹭午饭,当即驾马回去,准备召开大会将这事情传达下去。
在此之前还是先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吧。
毕竟从前建立聚义堂时就说好了不要跟朝堂有所关联的,这次又自己破了戒,怕是难免会引起堂中成员的不满。
后脚跟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到了湛蓝的天空中展翼飞来的苍鹰。
距离太远,辨认不出来那是谁的鹰。
抬起胳膊,苍鹰自来熟地落下,是师父的鹰!
心里激动,真好奇君玦收到那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如果真的能回头是岸的话,我也就没必要摧毁武林盟了。
毕竟,武林盟的存在,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平衡了江湖的各大势力。
中庸、制衡的江湖也能更长久的太平。
他的作为在某种意义上也并没有错,只是太过偏激了些。
这边拿到信件还没进到房间里,另一边就有飞来一只鹰,乖巧地落到我的肩膀上,略微冰凉的羽毛轻蹭我的脸。
我辨认出来,这是巫师念的那只鹰,似乎有一周都没有给我寄过信了,想来最近过得也不会差。
“哥,你的事情好多。”一旁的慕风开口。
低声轻笑:“再多也比不过你重要。”说罢,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我想不来什么浪漫的告白,只知道哪怕是最忙的时候,也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回复她的心意。
烫酒会凉,再热忱的心意也不能一次次冰冷。
她白皙的面庞微红,伸手在我的肩膀上锤了一下,嘟着红润柔软的嘴唇开口:“别贫嘴,做你的事情去。”
她手劲确实是不小,我疼得一咧嘴,几步回到房间里,打开信件。
字迹宛若游龙,跃然纸上,那是师父的字迹。
心脏猛地停滞了一下,君玦没有回复,难道是为难师父了?
连忙看内容。
乖徒儿亲启:
不知你给了君玦什么信,他看到之后行为就有些反常,问起来也什么都不说。
倒是让为师来了兴趣。
君玦是沙漠中最凶狠的黑足猫,蛰伏于夜间,盯准猎物的喉管,一击致命。
可以隐藏几个时辰等待结果。
徒儿莫要真的逼急了他,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君玦不是兔子,是猛兽。
另外,聚义堂的发展为师在中原的探子也都有传信过来。
据说你们的副堂主竟然是中原的公主拓跋沐阳?
倒真是稀奇。
那拓跋沐阳为师也略有耳闻,精明得像狐狸一样。
徒儿你还真玩不过她,可莫要走失了。
聚义堂的发展蒸蒸日上,难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徒儿千万要注意。
莫要拘泥于自己的小圈子。
放开眼界,记得天下是一众人的天下,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极有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万事小心。
看到徒儿那里一切都好,为师也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言不尽思
再祈珍重
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