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样的话,叶渊本就泛红的狐眼中闪烁着泪光,薄薄的眼皮哪里撑得住那样沉重的泪水,眼泪滚了出来,连带着那本就瘦弱的身体都颤抖到止也止不住。
我下意识皱眉。
怎么说哭就哭,我可没欺负他。
他从我的怀里站起身来,双膝跪下,也不管自己的眼泪,拜了一拜,抬眼看我时,那双狐眼都哭红了,他的嘴唇也是颤抖的不像样子,本就瘦弱的身体看着随时都能晕过去“求您……带我离开。”
似乎是我的神色太严肃了些,他像是当时的戎瑾那样,垂眸开口“我的身体还很干净,如果……”
我真是都要被他给气笑了,打断他的话“要献身?”
我这样问,他的眼圈就更是红,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滚。
他抬眼看我,双眼很亮,抿唇点头“随时……都行。”说着就要扯自己衣服。
我实在看不过眼了,轻轻摇头“你起来。”
他的动作一顿,双眸中满是无助的神色,本来就薄薄的纱衣早就褪到了肩头,露出雪白的皮肤。
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温和,他跟戎瑾真的很像,我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先站起来再说。”
听到这话,他点点头,乖巧地站起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哭到有些呼吸不上来。
“我们聊聊。”
他武功很强,少说有地级前十的实力,如果能成为自己手下的人也非常不错。
叶渊乖巧地点头,几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到我的腿上,这次没有扭捏,当即帮我倒酒。
他是真想过献身啊!
我伸手接过酒杯,轻抿一口,出声询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知根知底日后用起来才会更好。
而且,他看上去显然不是自愿的,可是一个武者,被卖到青楼,怎么听都不可思议。
我不解。
“我是……战俘。”叶渊的身体颤抖着,看上去随时都会晕过去“来自,乌兹。”
听到这话,我的瞳孔猛地放大,战俘……乌兹。
或许是我的手下。
“我也是乌兹人。”我开口。
他更是震惊,偏头看我,狭长的狐眼都瞪圆了。
“乌兹丞相,管军政。”我接着说。
叶渊翻身扑到我怀里,这次丝毫都不扭捏,轻咬着嘴唇,声音带上了哭腔“将军……凉城一战……为什么输了……”他和我紧紧靠在一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千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将军……”
听到这话,我心下也不免悸动,一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是那一战兵败被俘的。
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战……我有什么资格批判他。
因为我的大意,我的失误,害得同行的将士们几乎全部丧命,全部丧命。
我有什么资格批判他。
鼻子有些酸,五年有余的时间,我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没有堕落,不敢想象吃了多少苦,怪不得瘦成这样,怪不得初见时那么害怕。
反搂着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谁都有资格说他,唯独我没有。
他会到这样的地步都怪我。
等到他情绪稍稍平静,我伸手帮他拉了拉衣服,上战场的将士,不该如此。
“喝酒吗?”我开口问。
“嗯。”这么说开了,他也不再扭捏,回身倒酒。
“等你我喝够了,我带你离开。”
……
我和他喝了好久,最后是被人打断的。
“公子……你……”那声音听得熟悉,我回头看去,看到的就是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巫师念。
许久不见了,我险些忘记他的样貌,他还是那白衣,如今也已经及冠,戴着银白色的发冠,浅金色发丝,琥珀色的双眼,端庄极了。
我喝多了,脑袋有些控制不过来,就放下酒杯,对着他招手“巫师念?过来一起喝吧。”
“公子,这种地方……不好。”巫师念有些组织不出来语言,低头看去,那双白净的手还在颤抖着,还是害怕我。
我低低地笑了一下,开口“你教我做事?”确实是喝多了,语言有些冲。
他双眼眼圈微红,后退了半步,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答“太子殿下会……伤心。”
……
后面的情景有些混乱,我喝多了断片,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第二天醒来感觉不错,没有宿醉的那种头疼欲裂的难受。
或许青楼的酒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可以避免宿醉的痛苦。
我揉着头起床来,扭头看了看周围,一切正常……好像也不太正常,身旁躺了一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这张脸,那实在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五官柔和,柔和得女孩子一样,眉毛细且弯,鼻梁很翘,嘴唇浅薄,那种长在女孩脸上一定很合适的脸,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这个时候他弯弯的眉毛微微皱着,薄唇轻咬,看上去无端柔弱。
我揉了揉额头,仔细回忆昨晚的事情,但是那一段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还能这么好端端的躺着,那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叶渊不在了,或许是我和巫师念昨晚聊了什么,就让叶渊先下去了。
想起来昨晚说是要带叶渊离开的,实在耽搁不得,我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摇了一下躺在一旁的巫师念,他似乎睡得不错,到现在还不醒“巫师念?”
“唔……”他眉头更是皱紧了,悠悠转醒,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睁开又闭上,随后再睁开。
眼里渐渐倒映出我的样貌来,他看清了我,瞳孔猛地放大,“唰”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险些撞到我“公子。”
他看上去跟从前并无不同,我昨晚应该没做什么,沉默片刻后开口“收拾一下,我送你出去。”他从青楼走出来实在名声不好。
“好。”他点点头。
我也下床去,飞速穿衣。
奇怪,我昨晚分明只脱了外袍,怎么连中衣也脱了……我懒得多想,反正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把他吓到就好。
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
穿好衣服,我几步上前,打开窗户,这里是二楼,后面那条小街人不多,大清早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从这里蹦出来了。
我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就将他稳稳地横抱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琥珀色的眼眸都瞪圆了,低声唤我“公子……”
“被人看到你在青楼过夜传出去不好,我送你出去。”
语毕,我抬腿,一脚踩在窗户边沿,飞身下去。
他有些害怕,瞬间就抱紧了我,轻咬薄唇。
低头看时,眼圈微红。
我放下他,让他站稳,组织了片刻语言,开口“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最近发生了些许事情,昨晚有些放纵,还望谅解。”
巫师念向着我行了一礼,端端正正,回答“昨晚我们也只是聊了些许,并未做什么事情。”
我回礼“今日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说罢,就飞身上了二楼。
掀帘出去。
早就有姑娘在外面等着了,她笑得温和,开口询问“公子昨晚感觉如何?”
我点点头“尚可。”
“那以后可要常来。”
我的嘴角抽了抽,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不过,如果不来这里,也就遇不到叶渊。
缘分真是奇妙。
世界可真小。
“昨晚来我房中的那个男孩在哪里?”我想着她们也未必会知道他的名字,倒不如这样说。
女孩支支吾吾地回答,很显然在隐藏什么“呃……公子若是喜欢下次可以再来的……”
“他在哪?”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手不自觉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看着依旧犹豫的女孩再次重复“他在哪?”
女孩的身体颤抖着,压不住心下的害怕,颤颤巍巍地给我指了一间房门。
丝竹之声不绝,让我都忽略了这里压抑着的痛叫声。
心头一颤,推门而入。
血腥味很重,我皱紧了眉头。
光线不强,隐约看得见一个女人在对着十字架挥鞭子,嘴里还念叨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跟你说了多少遍,客人要上你就受着,都卖到青楼里了,还一天天的不让人碰,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我呸,老娘真是白养了你,一个破战俘……”
我听不下去,一脚踹在她的腰上,我生平不打女人,除非这女人实在讨厌。
我那一脚力道不小,她这么往前趴去,正正扑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哪个……”回头看清是我,她连忙起身“大人,奴家教训手下的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随意瞥了她一眼,抬起一脚踹在她小腹上,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受不得这样踹,她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砰”地倒在地上。
我还不至于弄死她,从怀里取出五十克金子,扔给她,面色冷凝“少碰他。”
大脑几乎失去了思考,我这才敢看叶渊,他身上一片衣服也没有,被铁链子绑在十字架上,手臂、腰腹、小腿上都缠着手腕粗细的铁链,本就姣好的皮肤被鞭子抽得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就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血人那样。
他微微垂首,乌黑的长发垂在身侧,似乎没了生气。
这次是我看到的,或许他在从前受过无数次这样的惩罚,或许惩罚比这更重……或许几次都险些丧命。
他这五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莫名心酸,我连忙伸手帮他解开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