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队伍的人就都到齐了,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一路向前,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都是捧着一腔热血参加的武英会,都渴望夺魁。
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个可能会改变整个江湖局势的事情。
我不会那些婆婆妈妈的,就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朋友们,我们一路走得不容易,只是计划有变,我和师弟恐怕要提前离开了……”看着大家震惊得难以附加的表情,我心中最温柔的那一根弦被触动了,鼻子有些酸,强撑着微微一笑,接着说“剩下的路我们没法陪着你们,也要加油……你们都是我认定的队友,都很强……这次,算我欠你们的,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念初……万死不辞。”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垂眸没敢看他们。
空气果然是死寂一样的沉默,板块状的在这方寸的空间之中艰难摩擦,几乎都要呼吸不上来。
“卦象说,我应该跟着你去。”玄筱晓小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塔斯霆伐开口“你小子,就想这么甩开我们跑吗?”
“是不是瞒着我们去当英雄?”塔斯郝忒接着说。
“做什么去?”杨焱枫冷淡的声音响起。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们,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的身上,目光中没有任何责备的成分,我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师弟,师弟对着我点点头。
相处半年,都是经历生死的战友,这点信任还是给的出来的。
“今年的鸟飞谷提前开放,就在二十天后,那里有一个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一定要拿到……不惜一切代价!”
“跟你。”赛义德开口说道,蓝金混色的双眸诚挚而又认真地看着我。
慕容云落右手食指指自己,随后右手拇、小指伸出,拇指尖向内,手背向上,前后移动两下。
【我也】
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得到此等好友,死后何愁!
我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身体过分兴奋,这都是无法抑制的,一边点头,一边开口“好……好……”
塔斯霆伐几步走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念初啊,下次别想跑了。”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开口“不跑。”
随后当即正了神色“路途不远,但是我和师弟都被武林盟下了江湖追杀令,可能会遇到多方势力的围追堵截,大家一定小心。”
沉默片刻之后接着说“我和师弟走的这条路,是在与整个江湖为敌,大家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你真的做好准备迎接这场史无前例的江湖大梦了吗?
“好了!”众人齐声回答。
智勇无价,何须多言!
少年的梦是发烫的,晒过月与太阳,随风自生自长。
……
当晚出发,在城门口被人给叫住了,那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但过于模式化的语气却让人感觉莫名疏离。
“念初?”
回身看去,是李逸尘和他的队伍,身上都有带的行礼,竟然也是要离开?
见我看他,李逸尘微微一笑,颇有些皎皎君子的意味“你的东西掉了。”
语毕就向我伸出手来,我低头看,就见到他手里的令牌,是当时在杀掉斧之后拿到的盟主令。
一直都是师弟保存的,怎么会?
千万的疑惑一闪而过,我走上前去拿过令牌,低声道谢。
“你是武林盟的人?”李逸尘接着开口。
我准确地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了审视的意味,心里隐隐不安。
我的悬赏令被贴得哪哪都是,他怀疑也不是问题,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令牌,是盟主令,联盟最高指挥令,拥有调动联盟一切资源的权力。
但令牌被他捡了,我没法解释,只能点头。
预感告诉我,他很危险……分明只有地级实力,但却给了我强烈的危机感,这种感觉不正常!
“哦,真巧,我和几位朋友也是。”李逸尘一直都是笑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作用,总感觉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跟着师父两年的训练,让我对危机有了敏锐的感知。
“是吗?”我礼貌地回答,手却不自觉地握住了腰边的佩剑“那可真巧。”
他跟从前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了,或许真的是我的心里作用,但这个人让我不舒服。
似乎是觉得我们这样的交流实在尴尬到脚趾抠地,另一个女生开口,打断了我们的交流“念初哥哥,我们私聊一下。”
偏头看去,是纳兰灵月。
现在看到她我就感觉头疼,真不是我说,我总怀疑她跟我有仇!
不过好歹没有闹掰,我也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点点头。
我头都还没点完,她扯着我的袖子就把我揪到一旁去了!
啊喂!你你你!
我跟着她走,几番确认众人都听不到了之后,她神神秘秘地开口“念初哥哥,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逸尘哥哥就有些奇怪。”
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不知道哪里奇怪,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他了,连我的蛇都咬了他好几次……之前从来都不会的。”纳兰灵月的声音更小了几分,生怕李逸尘听到那样。
我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李逸尘,就像是心有灵犀那样,他也偏过头来看我,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就这一瞬间,我浑身的寒毛都要倒竖了起来!
他确实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她给我的印象实在是不好,那晚给我下药这事足够我一直记着,很难忘掉。
现在看到她就感觉肚子疼……几乎都成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我不记仇,但她实在是让我记忆犹新。
似乎是听出来我语气中的疏离,女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紫色的眼眸中星光点点,几乎当即就要哭出来“我跟其他人说了,他们都不信,甚至连最好的独孤姐姐都不信,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是真的要哭的那种“只能想到你了……怎么……你也这样……”
我忍不住皱眉,坦白说,我真的见不得女孩家的眼泪,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几分“我没说不信。”
听到我这样说,女孩家却是瞬间就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扑到我的怀里去了“那晚给你下蛊也是逸尘哥哥的意思……他说你是这场武英会最大的变数……因为我下错了,回去还批评了我……从前他不会这样的……”那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真的叫人很难不动容。
但是你搞清楚啊!
男女授受不亲!
这下再借我十张嘴也说不明白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十三四岁的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想来一路北上,离家几千里,有了事情还真的没人可以哭诉。
我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安慰“我也只是有所发觉,但没有证据,解释不清楚,我帮不到你,你……万事小心。”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法说。
事情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一脚踏入迷雾之中,遗失了方向。
暗夜深处,危机重重。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等到再去捕捉时却早已无影无踪。
……
我和纳兰灵月并肩回去的,队友们的表情难免有些复杂,我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身对着李逸尘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就先告辞了,夜路不好走,多加小心才对。”
“你不打四强赛了?”李逸尘开口,依旧是那彬彬有礼的温和的声音。
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头皮发麻,他真的很危险!
我微微一笑,接着说“队伍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自知实力不够,也就不去献丑了。”
开玩笑!
哪里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干什么去了!
武林盟的人,能避则避!
出了这里,就不再是论胜负的擂台,而是谈生死的战场!
提到武林盟……师父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我摇摇头,努力抛弃掉所有的想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是我的师父,最好的师父,如果连他都无法信任的话,那这世上恐怕再无一人值得交付真心。
“比试一场吧。”李逸尘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打?打个屁啊!
我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站在队伍最后方的纳兰灵月,明明身处一支六人的强大队伍,但她的身形却莫名孤寂。
她在摇头。
我正有此意!
扯了扯嘴角,抱拳行礼“更深露重,不适宜比试,而且,现在不是擂台,论的不是胜负。”
虽然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但我的队伍也不弱!
……
赶在关城门之前动身离开了,怀里的那枚盟主令似乎微微发烫,烫得我胸口烦闷。
夜晚的队友们都有些疲乏,很少开口,只是默默地赶路。
各自都有备马,赶路速度并不慢。
我提前跟他们说了目的地,我们一路北上,前往武林盟分部。
不知道这一遭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每每看到队友们目光中一往无前的勇气时就会感觉莫名心安。
很奇怪的感觉。
……
路上果然遇到了许多奔着联盟的高额赏金来的江湖侠士,我们当然不会怕他们,都一个个解决了。
赶路的时候其实挺无聊的,周围的风景就是再美也进不到心里,满脑子都是终点的景色,恨不得插上双翼,立刻飞到目的地。
当一段全新的生活开始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过往种种都已是云烟。
……
路不好走,队伍中还有女孩,我们多少有所考虑,不远的距离我们用了六天才到,可是目的地的景象却让我整个人当场石化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武林盟分部哪里去了!
面前这一堆废墟不会就是吧!
开什么玩笑!别搞啊!
“塔斯霆伐,武林盟分部是这里吗?”我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开口询问。
塔斯霆伐眉头紧皱,本就生得冷硬的他这时候看上去更是冷若冰山,连那眉宇间若有若无的温和都不见了。
他点点头,几步走上前去,半蹲下查看废墟。
似乎是非常不可思议,他“蹭”地从地上弹起来,接连查看几处。
片刻后高声开口“人为破坏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武器,切面平整,这刀工做饭肯定不错。”顿了顿,接着说“上面还有很多黏黏的东西,队长,你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我示意队友们站在原地,面前的景象实在诡异,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更容易脱身。
半蹲下看,横切面还在反光,如同明镜一样,倒映天上的云朵。
我伸手抚摸,过去有些时间了,上面什么都没有余留下,但那令人惊叹的功法实在不可思议。
就像是塔斯霆伐说的那样,这要是开个店铺做饭,生意肯定火爆!
我仔细查找,果然看到了上面沾着的透明黏液,我在手上沾了点,凑近轻嗅……有种树木汁液那样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某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涌入脑海,连心跳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是生死蛊!
那种东西怎么还在!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万思绪喷涌而出,我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走吧,去另一个分部。”
心里却早已经疯狂了起来,沉重的石头一样的东西压在心头,狠狠压着,几乎都要呼吸不上来。
完了,我们来迟了!
生死蛊早已孵化出来,千万的成虫飞上天空,飞入人海,到底会有多少人遭殃!
又有几个是幸存者,又有几个早已死亡!
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这么晕过去!
一旁的塔斯霆伐扶了我一把,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摇摇头,开口“无事,我们快走。”
保不齐还会有没能成功找到寄主的成虫,他们的存活时间长达半年,耐高温、耐严寒,除非火烧,否则一切白搭!
我救不了其他人,只能保证身边的人都安全。
——我们既没有一柄可以斩尽不平的利刃,也没有一个能够护人周全的河山。
……
在路上,我跟他们解释了生死蛊的事情,但没有跟他们说成虫的问题,不必要带来那些没用的焦虑,但心下不安,修书一封,给了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