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师父伸手,用手指的骨节在我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金属的面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总也温和的眉眼中此时有些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从我的手里拿过联盟名册,递到她的手里,说道“傀,我们走了。”
……
刚刚好到了日升的时候,天空中日月同耀,圆月渐渐隐匿自己的身形,余留下耀眼的白光。
一点点染上亮眼的红色。
太阳努力地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金色的光芒照满大地,穿过云层的缝隙,如临神祇。
光线刺眼,但温度并不高。
我突然有些悲伤,默默地往师父那里靠了靠“师父……”
“怎么了?”师父的声音依旧温和。
“我想哭。”
师父听了我的话,也丝毫不恼,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揽进他的怀里,替我摘掉面具,声音温和“小家伙,你记好了,为师带你看的江湖就是这样的。”
眼泪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我抬手擦眼泪。
“联盟宣言为师和盟主一起写下,熬了三个日夜。”
眼泪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开卷三问盟主写下,意在考验加入者的决心。”
泪水决堤,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卷后三问为师写下,问你是否仍记初心。”
“师父……”我几乎组织不出来语言。
“呵。”师父低低地笑了出来“懂了吗?人会变,没有谁会在原地等谁。”
“这就是江湖,这样……”师父又笑了“千变万化的江湖。”
“谁都是捧着一腔热血入的江湖,可是在大浪的淘洗中,会发现,我们没有想象中那样强大,既没有一柄可以斩尽不平的利剑,也没有一个可以护人周全的河山,所以,我们才会一直努力、一直努力……直到自己无能为力。”
……
十天后我们回到了赤谷城,但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我明白,师父在有意无意地引导我,让我走上正道……
这样的江湖……我真的做好准备踏足了吗?
很快就见到小夏了,我们都还没进去,听力绝佳的小夏就已经冲了出来,看来也是憋得难受。
“师父、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我每天只能逗那胖鸽子,那鸽子都快成球了!”阳光下,他蓝金色的面具泛着别样的光芒,一头火红的长发更是像跳动的火焰那样耀眼,少年感十足。
有人,一直都是少年。
师父也只是微微笑着,他总也是笑着的,仿佛世界上的事情都值得高兴那样“胖了好。”他笑得实在好看,就是再看无数次也不会感觉腻。
“师父……”小夏有些无奈。
“小夏夏、小家伙,去内院,为师跟你们说件事。”
“是。”虽然心中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
我们三个人坐在石桌前,师父在逗他好久不见的胖鸽子,几天不见,那鸽子又胖了几圈,胖到都要找不见眼睛翅膀了。
师父温和的声音响起“你们如今排在地级三十号的位置。”第一句话就像是陈述什么事实那样,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这样的实力闯荡江湖可不行。”
“师父……”我和小夏同时开口了。
我示意小夏先说“我们会很努力地提升!”
“我也!”
“你们猜猜为师给你们定的目标。”爱玩的师父这时候又开始打哑谜,他野狼一样蓝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地级一二!”小夏斩钉截铁地开口。
师父轻轻地摇了摇头,眉眼温和。
“我靠……不会是……”小夏天空般蓝色的眼眸瞪圆了,可以想象他面具底下的脸有多么震惊。
“天级一二。”师父淡淡地开口。
小夏震惊到沉默。
“为师给你们两年的时间,战胜为师。”师父蓝绿色的眼眸扫视了我们一眼,眉眼温和,但这比天雷作响还要可怖!
两年,战胜天级强者!
这分明是不可能达到的事情!
看着我们都沉默了,师父抬手,在我们的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金属的面具发出清脆的响声“为师的徒弟,一定要有战胜强者的信心。”
“记得,为师说的是信心。”师父还特意强调了“信心”两个字。
我正要开口辩驳两句,师父就先我一步打断了“别说做不到,为师不会让你们做不到。”
……
我们开启了长达七百个日夜的恐怖训练,练习控制力量,控制威势,甚至是控制对手。
我们从最初的一拳击碎木桩,到大树……再到无需挥拳惊退胖鸽子。
最后,挥拳……不许惊动鸽子。
我们学会了控制,那种在面对绝强的对手时隐藏自己的招式强度,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时不出手吓退他们,将伤害最小化。
我们太阳未升时起床,一直到深夜休息,最后甚至遗忘了时间。
师父每天都陪着我们,除过亚勒斯找上门的时候从未缺席过。
他站在我们身前替我们挡住一切,让我们放心提升。
渐渐的,我终于在师父的指点下将先前所学过的三门心法融会贯通,甚至走出了自己的路,踏入全新的境界。
最后半年,师父将他的那一套拳法掌法悉数教给我们,他所学的心法不会对任何心法有排外性,他助力我们在武学上再上一个台阶。
他的心法名“月华”,优雅、沉寂,但是却一击致命。
两年的时间,我们进步的速度要胜过先前许多年。
还有就是我和小夏及冠了,我们同岁,不过小夏小我三个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生辰。
只记得那年秋风萧瑟时,叔叔和鬼宇带我回了家,自从,我有了家。
——爹,他好看,我可以带他走吗?
——你……可愿跟我们回家?
我点了头,所以就有了家人。
时光定格了,很多灰色的回忆我都刻意遗忘,但却难以忘怀。
就像是主动戴上镣铐的小兽,走进囚笼之中,不愿挣脱。
后来又没了家人。
现在跟了师父,师者为父,他帮我行了冠礼,取字“念初。”
小夏行冠礼时亚勒斯也来了,这次难得没有说要把小夏抓走打断腿,而是代行父母之责提小夏行冠礼……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没有父母。
那双总是充满戾气的眼眸中难得温柔。
小夏给自己取字“知秋”,他说“一叶知秋,落叶归根,饮水思源。”
我们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变强,突然有种很快就要分开的感觉,似乎时光没有那样难熬。
师父有在记着我们训练的每一天,两年,七百三十天的时间,说是难熬也是真的难熬,意志、身体一直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精神时刻处在紧绷的状态,无数次都以为自己要疯了。
说是容易也很容易,每天在做的事情不差多少,时间更是流逝得飞快。
一晃眼就过去的岁月,却是在这乱世中难得平静的日子,人人向往。
匆匆而过的那些时光,回首时总会怅然若失。
他的身影在我们的面前高大了起来,就像是无懈可击的屏障,替我们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霜风雨雪。
……
当天我们难得睡了个懒觉,虽然因为两年来的习惯而天不亮就醒了过来,但还是闭眼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一直到了午时感觉自己饿得不行了这才出去,刚好撞上了和我一样迷迷糊糊的师弟,习惯了师父给我们安排好一切的生活,突然没了安排,实在是有些不怎么习惯。
“师父呢?”师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师父。
我摇了摇头。
“乖徒儿们,吃早饭了吗?”师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还是一袭白衣,更是将他本就瘦高的身材拉长了几分,步履稳健,眉眼间总是温和的笑意,情绪也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像是超脱了凡尘的仙人那般。
最初见他,他在我的印象中是红玫瑰,热烈娇艳,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如今再看他,只觉得他像是白玫瑰,高雅超然,不与世俗相和。
“师父。”我和师弟同时抱拳行礼。
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会靠武力让你屈服,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与品德让你折服。
师父两只手上都提着酒坛,他挪到一只手上,抬起另一只手,在我们的额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他的手玉石一般,敲击在金属的面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还不快去吃。”
“是。”
……
师父今天什么都没有教我们,只是让我们帮着他种花、喂鸽子,那只胖鸽子还是很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而且还很实在,摸上去手感非常好。
当晚他把我们两个人叫到外面的石桌前,开坛畅饮。
明月之下,树影斑驳,鲜花丛中,师徒三人对酌,其乐融融。
“乖徒儿们,为师对你们这两年的表现很满意。”师父温和的声音响起。
“还是多谢师父,呜呜呜,我不管,跟定师父了。”师弟端着酒坛狠狠饮了一口,蓝色的眼眸中尽是不舍的神色。
或许真的会分离。
师父抬手摸着师弟火红的长发,笑着说“哎,先别急着跟,为师的拜师礼还没收到呢。”
“师父,您到底要什么?”我开口询问。
“是啊,师父你都卖了这么久的关子了,也不说自己要什么。”师弟紧接着再喝了一口“师父放心,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徒儿也去给你摘下来玩玩。”
师父却也只是微微笑着,很显然不打算说什么“别急,后天你们就知道了。”
……
当晚,我们三人聊得开心,喝得开心,一直畅聊到了深夜,我和师弟后面都醉了,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当天早上我天还不亮就醒了过来,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想来可能是师父晚上把我们给弄了回去。
不对!
我动不了!
靠!我的手脚都被捆住了!
双手被反拧到背后捆着,左右手的手腕和手肘捆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
我被绑架了!
这是我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挣扎了半天无果,我抬眼去看周围的环境。
不对啊,这不就是我的房间!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捆了?
这什么混乱的情节,我甚至都怀疑我是喝多了还没睡醒。
挣扎了片刻,手腕被粗糙的绳子磨得生疼,好吧,不是做梦。
但,谁能出来解释一下啊!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捆了!
不管是谁捆的我,他的手法都太绝妙了,首先绳子不紧,如果不是我刻意挣扎的话几乎可以忽略不记,这样就完美地保证了我不会因为血液无法流通而手脚冰凉,但是也挣扎不开,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上臂紧贴在身侧,这个动作,我有力没法施展,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就算是有开山碎石的力量也挣扎不开!
挣扎中我的被子从身上滚了下去……我悲催地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飞了!
更是比五雷轰顶还要震惊!
这个时候我真的需要来个人出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