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儿臣,在。”
他们两个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站稳的问题了,立刻跪下回应。
“即日起,你们去西方联合西方边境军南下,灭了精绝,以及与精绝联合的姑墨、且末两国,朕只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若事不成,提头来见。”
“谨遵陛下旨意。”他俩立刻拜了一拜,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们的茫然。
然后,归海静穆又笑了一下,说道“流红、孙翼、孙裕听旨。”
“臣,在。”
“儿臣,在。”
本来坐下的流红也是立刻站了起来,跟着孙氏两兄弟一起跪下听旨。
“你们南下去找南方边境军,找南屿,于若羌北城十里外扎寨,按兵不动,如若若羌出兵那便回击,敢输一场,你们同样提头来见。”
“谨遵陛下旨意。”他们也是立刻拜了一拜。
说完这一切,归海静穆又扭过头来看我,对着我怂了怂肩膀,说道“说服乌孙是你的事了,路已经给你铺好,成与不成在你。”说罢,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我说道“给乌孙皇,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剩下的半句话他是用口语对我说的,很显然,他不想让流红担忧“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是,谢陛下成全。”我收了信封,立刻站起身来跪下行礼。
归海静穆却只是摇了摇头,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一大堆人说道“众爱卿都请起吧,帮你的不是我,而是你,也只能是你。”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做了他自己该做的,但是有关我的事情他不打算插手,甚至不愿意提出任何意见。
出去之后,我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此一行确实是不知归途。
我没有去过乌孙,贸然前去,确实是有些没底,但是这时候我也是实在没有选择了,我答应过乌舛说是要说服乌孙国皇帝,那我就一定会尽力做到,哪怕就是为此付出我的生命!
我自己思索着,便觉得天空中的阳光何其刺眼,真不知还能再看几次。
我觉得我的手被人给握住了,扭头一看,看到的正是流红那双黑亮的眼睛,我喜欢看那双眼睛,不需要任何理由,流红似乎是看出来我的情绪不对,他的话语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小花,你怎么了?很害怕吗?”似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和我相处时变得那样小心,哪怕是真的和他朝夕相处,但我还是没有注意到是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的变化。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我抬起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来,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他的头发柔软丝滑,摸上去手感很好。
“又是想到事情……”流红黑亮的眼睛暗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气鼓鼓的“小花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一问就是想到了什么……再这样下去我要生气了。”
我当然是不打算跟他说什么的,说出来无非也就是徒添烦恼罢了,我轻轻地一拉他的手,就把人给拉到了怀里,我抱着他,轻轻地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笑着说“好了,抱抱,不生气。”
“哼。”流红看上去还是有些气鼓鼓的,他黑亮的眼睛抬眼看了我一眼,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出来了什么坏点子,他挣开我的怀抱,转而扑到雪大哥的怀里,还对着我做鬼脸,说道“现在我有大哥了,我不管,就是生气。”
雪大哥低头看了一眼流红,眼神中的宠溺都快溢出去了,他在边关近十年,素来与死亡打交道,能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是难得,他笑着推开流红,手却已经搭上了腰间的佩剑,他的那双如同长空一般明朗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说道“小花,拔剑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的宝贝弟弟动心。”说罢,剑已出鞘。
我也早就有要和他切磋的打算,当然也是毫不扭捏,后退两步之后站定,拔开腰间的佩剑,微微躬身,说道“雪大哥,请指教。”
雪大哥示意流红离远一点,当心被伤到,等到流红远离战场之后,这才提剑向我刺来,他的剑招和我有点相似,都是迅疾且招招进攻,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这是不用怀疑的,我侧身避过,抬剑与他相交。
这只是切磋,没必要太认真,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剑招,原本招招命中要害,但是他都刻意地改变了,而我,亦然。
兵刃相交,同样是武者,他的剑意并不冰冷,反倒是磅礴而又大气,但却一往无前,武者之间的较量是可以体会到杀意的,但是,他却很好地将他的杀意完全内敛,他纵横沙场近十年,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刀光剑影中,那双长空一般明朗的眼眸在我的眼里逐渐清晰,我真的好喜欢他的眼睛,和流红的纯粹而又认真不同,他的眼睛像是皎月,有鹰击长空的锐利,以及在宫阙之中不可能存在的宽阔。
“谁教你们在大殿前动手的!”归海静穆明显愤怒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传来,几乎是在下一瞬,我和雪大哥立刻就收了剑,然后跪下叩首谢罪。
就这个空挡,归海静穆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我知道他生气了,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他,余光可以看到身旁的雪大哥的神色中亦是一片骇然之色,低头一看,竟然可以看到他的手还在颤抖。
“朕对你们实在是太纵容了。”归海静穆轻轻地叹息道,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们都听清楚,他也不知道是在对我们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不等我开口辩解,雪大哥就已经认错了,他在我的身侧对着归海静穆拜了一拜,说道“父皇,此事因儿臣而起,还望父皇莫要为难小花。”
我能感觉得到归海静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在殿前动手,挑衅的就是他的尊严,他要是能淡定那才是真的奇怪了,我立刻也要开口,但是归海静穆却先我一步说了“朕的旨意是‘即日起’,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说这话的意思,多多少少有点不打算接着计较的意思了吧,我心里这么想着,就已经低头再拜“谢陛下。”
一旁的雪大哥同样再拜“谢父皇。”
……
归海静穆都那么说话了,当然是由不得我们多做停留,随意收拾了一下,当晚就出发了,此一行确实是不知归期了,心里的那种怅然若失之感更是油然而生,离开的过分仓促,我甚至都没来的及和流红好好地道别一下,他南下去若羌,虽然和楼兰国相距不过百里,身旁还有孙翼孙裕两兄弟保护着,但我还是觉得很不放心,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他真的可以应付得了吗?
他会不会想家,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
他那么怕黑,晚上一个人怎么办?
千万的思绪从脑海中呼啸而过,明明离开的是他,但是我却比他还要更担心,这些复杂的想法伴随着我度过了从楼兰城到乌孙国的赤谷城近二十天里的绝大部分路程。
路途很紧,我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北上,甚至还刻意地绕过了必定会经过的乌兹国。
进入乌孙境内之后我很难不发现这个国家的独特之处——全民皆兵!
幼童从小便开始习武,不论男女,十五岁后都会去军营里服五年的兵役,等到成年后回家行冠礼,随后若是不愿回归军队也不强求,要是愿意,就可以一直待在军中,按照军功得到应有的爵位。
百姓称乌孙王为“昆弥”,意思是“伟大的人”,据说这一届的昆弥乌孙苏弥好客,始终拒战,执着于让百姓休养生息,在百姓中的风评也是好得没话说。
这个国家的人似乎格外信奉太阳,正午时分,人人跪下向头顶上的太阳行三扣九拜的大礼。
另外乌孙国的人似乎是格外团结,哪怕是在边境,在没有驻军的情况下,也鲜少有争执发生,哪怕是真的有,也很快就会化解,随风飘散。
到了皇城之后,我稍微坐下休整了一下就奔着皇宫而去了,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耽搁不得,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晃了晃头,强行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理顺,马上就要觐见乌孙苏弥了,归海静穆说他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可是一个不好战的君王能有多么难相处呢。
而且我只有一个人,胜在灵活性高,如果要是谈崩了受到性命威胁,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皇宫里的人似乎是知道我会来,在看到我出示的证明之后没有多问,立刻就回去通禀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腰间配刀的侍卫模样的人出来了,看到我之后他的瞳孔先是猛地收缩了一下,用句不太好的话来形容……就跟见了鬼一样,但他应该是在乌孙苏弥的身边办事的人,当即就调整好表情,对着我微微躬身,说道“原来的使者,昆弥叫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