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皮明显地跳了一下,预感到了不是很美好的事情,我又想起来了郑洋跟我说是要小心着点孙翼这事,而且孙翼也没有作任何掩饰,很明显的来者不善。
我这么想着,就赶紧翻身下马,站定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孙翼十分不悦的声音“宫中不允许纵马。”他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铁定是来找事的,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上我并不在理,很难反驳。
孙翼抬眼紧紧地盯着我,很明显是不打算就这么过去,我用同样的神情反盯了回去,首先,气势上先不怂他,这个脑回路总是清奇的离谱的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我懵了,他先是向我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再问“将军,伤好了吗?”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也不知道是该不该回答,但看他神色认真,眼里的关心也不像是作伪,我有些拿不准主意,片刻之后,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
听到我这话,孙翼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就很生硬地转了话题,我与他交流的次数并不多,也很难想象到他的思维竟然这么跳跃“你见到孙裕了吗?我找不见他了。”我看他这次眼里的关心才是真的不像作伪。
我思考片刻之后,摇头回答“这我还真没见到,我也是刚从太医局里出来的。”我看着他逐渐变得更加担忧的神色,又接着说“你可以去问问陛下,他应当是知道的。”
“陛下?”孙翼很明显地皱紧了眉头,似乎对我的话持有很大的怀疑态度。
“可能是陛下给他安排了事情,你去问问,自然一切就都清楚了。”我只能接着回答,不论孙翼是否相信,我都自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孙翼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权衡,片刻之后才向我抱拳行礼离开了。
我估摸着到了归海静穆睡够的时间,也省得他醒来见不着我又吐槽,虽然说我是不怕他说的,而且他对我确实是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总让人家主动着也确实不是很好,我偶尔也是要让他省心一点的才是。
我这次的时间把握得还不错,回去的时候归海静穆还在睡觉着呢,没过多久就醒了,也没让我等太多时间。
就算是帝王,刚刚睡醒的他也是处在懵逼状态,看上去十分可爱,他长长的睫毛挡住底下乌黑的眼珠,薄唇轻抿着,那张看上去与流红像极了的脸此刻看上去更像了,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少年人一般的茫然,我甚至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归海静穆睁开眼,瞳孔没有焦距地四处看了看,应该并没有看见什么,他皱着眉说道“现在几时了?”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我可以打包票,这人绝对还没睡醒。
我抬头看了看天,略微算了一下时辰之后垂眸答道“应当是戌时了。”我不明白归海静穆突然要问这些是要做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毕竟不管是谁,在大白天的睡上一觉,醒来之后都是要乱了时间的。
“嗯?爱卿?”听到是我在回答,归海静穆愣了一下之后缓缓坐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说道“爱卿怎会在此处,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话一出,我就可以确定他肯定是睡糊涂了,我心里吐槽了一下之后回答道“陛下可是糊涂了?先前是陛下来找的臣,随后又睡到了臣的旁边,如今这么问,可叫臣如何回答才是?”我并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给他抛出了新的问题。
我有些喜欢在别人还没有睡清醒的时候逗他,只觉得那实在是有趣极了。
归海静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难得对了焦,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半晌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终于清醒了的他略显歉意,垂眸轻声道“抱歉,方才……是我的错。”
这样的话竟然把清醒着的我都搞得有点糊涂了,我怔愣了片刻之后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回答道“陛下大可不必,臣不觉得有什么的。”顿了顿,又接着说“况且陛下若是向臣道歉难免是生疏了些的。”我可不想以后和他相处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句“抱歉”让我下不来台。
毕竟我实在不是很会说话。
“爱卿竟会觉得我与你生疏了?”归海静穆穿上鞋下了床,示意我跟着他走,接着说“我倒觉得你我是更亲密了些。”他这话也不知道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也懒得去钻这牛角尖去,只能住了嘴,默默地与他同行。
静默了片刻之后,归海静穆又是率先开了口“爱卿可知那日你昏迷在我的怀里时我作何感想?”他扭过头来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珠似乎是太过于暗沉了些,我无法从其中得到任何的的信息。
我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略作思考之后回答“不知。”我哪里能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又不了解他。
“当真不再想一下?”归海静穆听到我这样的回答竟然还来了兴趣,非要一问到底,我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眼珠似乎都在闪光。
这样的神色实在是跟流红太像了些,我把即将出口的拒绝的话又给吞了回去,说道“应当是担心的吧。”我组织了半天语言,但觉得怎么说都没有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更加清楚明了。
“哦,何以见得?”归海静穆饶有趣味的摸了摸下巴接着问,这话一出,就很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了,他接着说“想不到爱卿你竟如此有信心。”
我有些恨地牙痒痒,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之后这才回答“臣与陛下相处已半年有余,饶是畜生也该有了感情的。”
我这样的回答也没有令他气恼,反倒是让他兴趣更大了,他抬起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搂着我的肩膀,眉宇中笑意不减“畜生?不知爱卿是自比畜生还是将朕比作畜生。”他这话可是没有半点要认真的意思。
我努力地把自己从归海静穆的怀里挣脱出来,也不能真说自己是把他比作畜生,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看着归海静穆那样好整以暇的神色,愣是觉得这话接不下去了,所以我也就只好主动终止话题“陛下莫要开玩笑了。”
我的话音都还没来得及落,就听到归海静穆已经接了话茬“我很害怕。”他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中有露出了那种深情而又意味不明的神色来,他接着说“我害怕失去你,我害怕看到流红怨恨的眼神,我甚至……我都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害怕,害怕了多少事情……”
他的一句话说不完我就主动打断了,这应该是我主动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莫要再说了……”我本来打算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的一瞬间竟然就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我向他抱拳行礼,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到晚饭时间了,陛下应当也饿了。”
归海静穆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垂眸略微沉思了片刻之后,许是有些失望,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之后说道“爱卿啊……朕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罢,他示意我跟着他接着走。
确实是的,他不是拿我没办法,只是他在乎我,我知道他在乎我,人一旦开始在乎另外一个人,就会拿那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想利用他的感情,可是我……确实无法同他立于同一战线。
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等到我们吃完饭,归海静穆又把我叫去了他的房间里“爱卿左右无事,不妨与朕聊聊?”他这话可不像是命令,而且他知道,流红不在,我没有理由拒绝他,而且我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归海静穆这就睡了半天的时间,桌子上的奏折就已经堆了一大堆了,他就像是每个不愿意做功课的小孩子一样露出嫌恶的神情来,最后不情不愿地坐到桌子前,他示意我坐到桌子的侧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我的手里,说道“爱卿,帮朕磨墨。”
我接过水来,这回可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对我下达的一些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都是会无条件地遵从的。
等到他开始批奏折之后我就打算坐到一旁默默地发呆了,可他还真是不给我一点发呆的机会,我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周公的影子就已经被他给强行拖拽回去了。
“太子之位立长不立幼,可我却将年龄最小的流红立为太子,爱卿可知为何?”归海静穆都在批奏折了还能跟我聊天,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了。
我心里吐槽归吐槽,回答还是要正经回答的“古有尧舜让贤,不论是太子之位或是君主之位都当由贤者做,陛下当作如此之想。”我这也是难得正经回答一次他的问题。
他微微一笑“旁人皆笑我坏乱礼法,唯卿知晓朕之意啊。”他略作感叹之后接着说“长子心在边关,次子……”他略作停顿,似乎是想到了二皇子早就死了这件事情,停顿之后接着说“三子阴险狡诈,四子过于宽厚,五子又放荡不羁……皆不堪重任……唯有流红……只可惜……”归海静穆后面的话就是不说我也懂了,只可惜流红他和归海静穆的关系又那样尴尬。
听到归海静穆这样的话,我垂眸沉默了半晌,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说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了,他也不好接着说下去,但空气总是这么尴尬这也不是事,等到他批了几份奏折之后就再一次开口了,这次聊的话题倒是不那么沉重了“小花,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了无数种方法把你弄到我的身边。”他手中的笔略微一顿,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自己来到我的身边。”说罢,他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些什么。
“不知陛下是何时发现我是胤魁的?”竟然已经跟他坦白了,我也就没必要再遮掩些什么了。
归海静穆的薄唇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语气中充满了笑意“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了。”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的演技并不高超。”
“嗯。”我没话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做过多的掩饰,他能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我至今都不明白,我为什么明知瞒不了任何人但还是要隐瞒,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躲避些什么。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