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府大门,黑色马车一路往前,朝着北街头而去,稳稳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前。
宴止钲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朝门内而去。
进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见他来了,连忙上前道:“大人,那人经过几日严刑,一句话也不愿说,恐怕是在等死。”
宴止钲点了一下头,“带我去看看,今日我亲自审。”
“是。”
京兆府的牢房,比之别处,要明亮得多,审讯的手段也温和不少。
牢头打开一间牢房,宴止钲踩着枯草的摩挲声走进。
面前木桩上绑着的人,衣冠还算整齐,发稳稳束在头顶,有几缕胡乱垂下来,贴在苍白干瘦的脸颊上。
十多日不见,人已经快瘦得认不出。
身后的衙役道:“前几日见给他用刑都不起效,我们便断了他的水米,只堪堪吊着命。”
宴止钲看了半晌,见这人对他们的动静并无半点反应,于是道:“将人解下来,端碗参汤给他灌下去。”
“啊?”衙役不解,但看宴止钲胸有成竹,只好转身去了。
男子从木桩上被解下来,人便醒了些,躺在地上,微微睁开了眼。
宴止钲扯起嘴角,蹲下身,轻笑道:“赵公子意志坚定,一心求死,也不愧十年寒窗苦读,走到今日。”
赵廷眼前模糊,但依着轮廓,不用看便知是谁。
他扯起干裂的嘴唇,表情十分轻松,嗓音沙哑,“多,多谢……宴大人对在下的这番肯定,在下收下了。”
宴止钲收起笑容,起身,在他周围慢慢踱步。
“出身寒门却能攀上魏侍郎家的姻亲,我自然不会小瞧你。如今你这般一心求死,当真不想想为你操劳半辈子的赵夫人?”
赵廷方才还轻松的表情,忽然凝住了。
宴止钲深吸一口气,这时,门外的衙役端着汤过来了,赵廷被两个牢头禁锢住,汤一滴不洒灌了进去。
热汤喝下,他方才还冰冷的身体,胸口慢慢聚起暖意,眼睛也清明许多。
得救的欣慰还没下去,赵廷忽然撑起身用手扣自己的嗓子眼。
两个牢头眼疾手快束缚住他的双手,用绳子捆到身后。周围被惊动的犯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宴止钲瞧着躺在地上,彻底不动弹的人,眼神失焦,仿佛没了生机。
“没我的命令,你死不了,我们还是先来说正事。绑架魏大小姐,除了你,还有谁的帮忙。”
赵廷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活死人。
宴止钲并不理会,见他无动于衷,转身示意身后的牢头。
两个牢头将他架起,那衙役照吩咐,拿起皮鞭,沾水打了十几鞭,人终于有了反应,痛苦地皱紧眉头,惨叫从唇齿间漏出几声。
“你不说,可以。”
宴止钲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赵廷眼神扫过,骤然变了脸色。
随后正待衙役再打,他脖颈青筋暴起,忽然大声叫道:“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你这个畜生!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宴止钲将东西递给一旁的衙役,让他拿上前去让赵廷看个清楚。
“你母亲落到如此下场,归根到底,是你害的。你再不开口,你的其他亲族,都要因你获罪,这些人命,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赵廷早已经没听宴止钲在说什么,他凄声惨叫痛哭起来,泪水和着口中的涎水往下流,浑身颤抖,似痛苦极了。
牢房中暂时安静了片刻,忽然一声轻笑响起。
赵廷缓缓抬起头,嘴角扯着笑,眼中的红血丝还没下去,但眼里却找不到一丝痛苦过的痕迹。
他紧紧盯着宴止钲那张晦暗不明的脸,说道:“你走近些,我就告诉你。”
宴止钲顿了顿,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腰。
可下一秒赵廷“呸!”一声,他口中吐出血红的唾沫,朝宴止钲脸上飞去。
宴止钲早知道他会有此举动,已经做了准备,唾沫还没飞到他脸上,就被他抬起手挡下了。
唾沫砸在宴止钲的手背,他瞧了一眼,伸手向一旁的衙役,衙役领会,赶紧端了茶水来洗掉,再递上手帕。
他眼神并无半点愠怒,似乎习以为常。
赵廷愣了半晌,他轻描淡写的表情,似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下一刻,他癫狂似的大笑起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绑了魏大小姐,因为那个贱人她欠我的!”
他多日未进水,嘴唇本就干裂,此刻大笑撕裂伤口,嘴角已满是血红。
“你们这些侯门权贵,我赵廷十年苦读换来的功名,被你们一句话就让陛下革了我的职,凭什么!凭什么!所以……”
“大不了一死,我拉她一个垫背也足够了!怎么样?就算是你宴止钲也没料到吧,我也能让你们险些丧命。”
“对了,那魏大小姐也是能装的很,为了惩罚她欺骗我,只好提前要了她的身子,往后她一个不洁之女,除了我谁还能要她。”
他嗓音喊破,眼中红血丝更甚,本来干瘦的脸也因充血看上去有了些生气。
可表情却比方才越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