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一个男子正埋头看自己脚下的情况,顿了顿,抬起头。
青衫宽袍松松挂在身上,男子眉眼温润仿佛带笑,头顶乌发用一青色发带系好。
他微微笑了笑,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姑娘也爱听这说书楼的故事?”
云兮愣愣回神,尴尬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他的脚,“你没事吧,要不要……”
“无妨。”他抬起手。
然后向二楼的座位处看去,回头道:“姑娘若不介意,二楼处有一个空位,我们凑一凑,不必在这里同人拥挤。”
云兮想了想,点头。
两人上楼坐到了一个偏僻的位置。
男子嘴角含笑,“姑娘瞧着年岁不大,竟也爱听这说书楼的故事,只是我往常来似乎没有看到过姑娘。”
云兮顿了顿,心想这人反正不认识她,说说话也无妨。
“我今日第一次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听此,望着楼下的眼神忽然顿住,回过头来望着她。
忽然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我姓程,名琅。”
程琅!
云兮怔了怔,莫非是……
“大理寺卿程大人……”
她还没说完,男子尴尬地抬手扣了扣脑袋,“正是家父。”
他有些讶异。
“姑娘莫非见过家父?”
云兮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有。”
“那,何以一眼就将我认出来了。”
云兮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袖,忍不住嘀咕,她可以说因为从小就认识行吗?
从第一眼看到这男子,她就觉得有些眼熟。
在她八岁前,父亲和母亲与那时还是大理寺丞的程家交好。
儿时她时常与母亲去程家玩耍。
程琅比她大几月,但男孩幼年长得慢,云兮比他高些,又比他机灵,时常差遣他。
那时程夫人笑看着她和程琅的样子,打趣她能管得住调皮的程琅,将来若娶来做媳妇,比她做娘的说话还管用。
就这么一个玩笑,两个母亲当场一拍即合,便口头定下了婚约。
可后来,她和母亲相继出事,父亲另娶。
程家与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这份婚约自然也不了了之。
只是世事难料。
她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他,记起那些被尘封多年的回忆。
看他现在一派玉树临风的样子,与当年那个皮肤黑黑的调皮男孩相差了太多。
回神,程琅正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姑娘?”
云兮眨了眨眼,“我猜的,程公子一看就是世家公子,认出你的身份并不难。”
程琅挠了挠头,“是吗?”
随后又问她道:“那恕我冒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兮想了想,“家父是城门守卫,姓赵,我叫赵喜。”
“哦,赵姑娘。”
云兮看他一眼,总觉得他长相变了,小时候的那种傻劲还是没变。
程大人长得五大三粗,程琅小时候同他挺像的。
现在细皮嫩肉的样子,像个柔弱书生,恐怕是这些年被程父程母束在家里苦读书的结果。
她叹了口气。
十年时间恍如一梦。
她活了这么大,清醒的年岁没有痴傻的时候多。
这些年一晃过来,简直做梦一样,一时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楼下忽然安静了,故事讲完,许多客人都纷纷散去。
程琅回头,见对面杏脸桃腮的姑娘眼神落寞,忽然有些看呆了,心口鹿撞一般。
回神,他掐了掐自己。
“赵姑娘,这说书都讲完了,我们要不再去街上逛逛,你可有想要买的?”
云兮回过头,想了想,点头。
两人出了瓦舍的门,外面天快黑了,云层堆积,阴沉沉透着凄清。
云兮惊觉自己在里面竟然坐了一两个时辰。
不过现下回去也还早,宫里赴宴的人都还没回来。
但她看了下身旁的人,疑惑片刻,“我看天色也不早了,程公子现在不回去,家中父母恐会责怪吧。”
程琅笑道:“赵姑娘放心,家父家母今日都不在,我回去也是无聊,不如再走走。”
他既然这么说,云兮也不好拒绝了。
街市上慢慢点上灯,路过花灯铺子,还能看到各式各样形状的灯笼。
云兮走近一吹糖人的铺子,要了一个兔子糖。
给钱时,程琅抢过去替她付了。
她也奇怪,怎么小时候不见这人如此好心。
还好程琅到现在也没认出她,不然她的秘密恐怕是要藏不住。
程琅付好钱追上云兮,看着她高兴地吃着手里的糖,眼睫扑闪,嘴角有水光闪烁。
热意一直从耳廓蔓延至胸口。
两人走过一个街市,慢慢地临近魏府。
云兮看来不得不与他告辞了,正扭过头准备说话,谁知眼神从程琅肩头穿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