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不见外啊。”
昭然从小到大跟在男孩子堆里长大,他们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昭然从小耳濡目染,如今长成这样彬彬有礼也是难为她了。
“睡吧。”闻启拍了拍她的脸,“别害怕,我不会难为你的。”
他说着就起身,打算出去冷静一下。还没走开,衣角被一拉,他没设防,转身朝榻上跌过去。
“哥。”昭然眼睛也没法聚焦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远,她说,“没事的。”
昭然说完仰头含住他嘴唇。
窗外雨声淅沥,远山深处像是有什么动物在躲雨,搅动树叶发出窸窣声响。
闻启始终护着昭然脑后的伤口,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误伤了她。
像极了个虔诚的信徒。
吻如雨点,细细密密,明明是这么小场雨,却也绵密持久。明明是再卑微不过的爱,却也让人难以呼吸。
仿佛是黑夜前的黄昏,暴雨前短暂的黎明,他们尽力抓住太阳落山前最后一缕光。
却见那光从指缝里消失不见。
幸好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因为赖床,他们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在外头可以说没人认识闻启,他们可以不顾及形象当街啃地瓜,可以亲密地手拉着手看河灯。
但到了宫里,来来往往都是低眉顺眼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性命的宫人,连带着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昭然故意落下半步跟在闻启后头,这样起码显得尊敬些。
可她越走得慢,闻启就走得更慢,后面的宫人就几乎原地不动了。
闻启侧身问她:“还能走吗?”
昭然反应了几秒,忽然间耳朵胀红,本来还想解释下,最后也没顾得上,迈开步子就往前冲。
这争强好胜的性子,像是在急于证明什么。
“诶,走错了,左边!”闻启笑得不行,两手圈成个喇叭状朝她喊。
再大点声!
这下宫人们都知道她在乱窜了。
昭然横了闻启一眼,又从分叉口走了回去。
荣青阳住的冷宫距离宫门不远,因为这些地方离正殿太远而得名冷宫。但现在却恰好方便了她随时出入。
还没进院子,昭然就感受道森森寒意。
分明冬日暖阳,这里干枯枝丫把天空分割成碎片化几块,反而阴冷起来。
闻启也敛了笑意,快步跟上,一手拽着昭然手腕,不让她一个人再往前冲了。
门没关紧,透过一条缝能看见庭院里几乎没有绿色,全是干枯发黄的枯枝败叶。
荣青阳就站在屋前,背对着门口,仰头望着残缺不堪的天空。
她忽然说:“你们快别闹了,去别的院子呆会儿,搞得我这儿阴气太重了。”
墙上几个宫人形状的影子闻言楞了瞬打闹着就往门外跑。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越过了两人。
似乎还掀起一阵风。
这一幕有些惊悚,因为昭然好像还能听见那些影子咯咯咯的笑声,却又带着几分凄凉,像魔咒般还有回响,一直跑远了都萦绕在耳旁。
是久困于深宫,自己不愿解脱的生魂。
什么苦闷仇怨才自缚于此,不愿解脱啊。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他们站在原地没动,荣青阳也还是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们,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两人推门而入。
见着闻启走进,荣青阳假惺惺屈膝行了个随便的礼,“陛下。”
她的模样还和之前一样,丝毫未苍老,难怪见不得人。
不过神情间依旧是温柔悲悯的模样,联想到她的身份,有些割裂。
昭然站在闻启旁边捏紧拳头没说话。
因为她看清荣青阳身上的衣裳样式,正是当年小重山上皇后借给她的那件,她假死的时候还穿着。
闻启先漫不经心开口问她:“沈家兄弟的事,是你在背后指点?藏得够深啊。”
“这算什么。”荣青阳轻笑了笑,“就是看他们可怜,希望苍天不要辜负这样的孩子,伸手帮了把。”
“那你还真是好心啊。”
“那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荣青阳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伸手折断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声响和她的话同时结束。
下一瞬,荣青阳周身黑雾四起,轰然向两人袭来。
他们站得太近,没料到这后宫妃嫔竟然还有攻击力,眨眼功夫便被掩埋在黑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