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从何说起?”一人冷笑一声,“现在你们还在我们手上呢。”
昭然不紧不慢道:“凭你们现在的计划,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几人面色明显凝重,默然不语。总不能承认自己已经垂死挣扎好多年了吧。
挺丢脸的。
闻启在这边和昭然一唱一和:“我猜啊,最多也只能像个讨人厌的臭虫,一整天在北庭边上嗡嗡乱叫了吧?”
若是此次没有哄骗来了一些小重山的人,只怕还会沉寂更久。
“活得不累吗?”昭然忽然问。
除了几位将领,其余品级稍低一点的人听罢都黯然垂首。
好像,是挺累的。
只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走了这条路,谁不想走阳光大道呢?
在阴暗逼仄的小路上,他们靠着心里面的幻想,有朝一日封狼居胥,再猖狂大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是在街边被人骂惯了“废物”“没用的东西”“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可惜了这孩子”,想找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罢了。
过了这么多年,心里其实已早有察觉,这草台班子,要登顶难上加难。
“跟我们打回去,有功者封侯拜相如何?”昭然忽然道,引得众人惊诧抬头。
闻启却没想到昭然语出惊人,也看向她,“昭然……”
虞靖痛心地一拍大腿,“哎哟,终于开窍了,我的妈呀。”
本以为杜氏能坐稳这江山,事已至此,换个人就换个人。
想起路上看见的怪事:黄沙,浮尸,蓬山的猖狂,杜季让封城自保,怨灵附体更比比皆是。
既然有责在身,她便不能袖手旁观。
昭然抬头看向身旁的闻启。
更何况还有昭氏的血脉在边关苦苦镇守了这么久。
是时候回去了。
她继续道:“我们受制于杜氏不是一天两天,手下跟随者早已不满,一呼百应,不是问题。你们坐镇西边,与北庭,小重山成包抄之势,瓮中捉鳖,是否可行?”
不联合他们并不是不能成功,只怕会耗费更多精力和人力。
试想正在开战时,一会儿汇报有人偷了粮仓,一会儿汇报有人进后院烧了把火,谁不上火。
况且这些人虽然势单力薄,若真如闻启所言,与北庭耗了这么些年,战术灵活,野火烧不尽,倒也是批好苗子。不为我所用可惜了。
而且人现在不正打着自己的旗号吗?
“如何?”昭然看向几人,等得不耐烦了,又催促道,“形势不是很明显吗?犹犹豫豫的,哎哟真烦。”
“可以。”带头那人沉默了瞬,开口了。
这对昭然来说不过是个捷径,对他们而言却可堪比绝处逢生。
“但是有个条件。”他又指着闻启愤恨道,“他杀了我们太多人,下面不会服气,得遵循士兵们的意愿。”
“这还不简单。”昭然不怀好意笑着看向闻启,“打他一顿平平怨气就好了。”
毕竟只要看清楚大势所趋的人,就不会再这节骨眼上非要嚷嚷着杀了闻启。
她笑容咧得越发灿烂,看得闻启有些心里冒汗,昭然道:“就是得委屈我哥了。”
于是,在众人惊疑中,这位他们几乎恨之入骨,又从未亲眼见过的北庭王,就这样被一女孩摁在祭坛上……
打屁股……
他们对闻启不是不恨,但谁都明白战场凶险,不可能有自己人一个没死,对方全军覆没的情况。
胜败乃兵家常事,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问题。
如今也不是为死去的兄弟摇旗复仇的时刻,加上几位将领在旁边一边擦着被闻启的尖叫吓出来的汗,一边解释其中利害。
这个交易总算是达成了。
虞靖抱手在一边问:“你不是懂杏林之道吗?他怎么还叫这么惨?”
昭然已经足够虚假了,表示无奈,“我也不知道啊,他还提前垫了两块板子和一包鸡血,现在鸡血都没打破呢。”
“别紧张。”虞靖了然。
然后趁闻启嗷呜乱叫的时候,鼓起一阵风,全往他嘴里灌去。闻启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作罢,放弃了癫狂式演法。
“你可真下得去手啊。”闻启趴在榻上,将头放在胳膊上,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好歹也是你……这边的吧?”
昭然摊手:“你开始演得太过了,我以为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呢。”
“对了,林茨那边什么消息了?”
闻启瞪她又转移话题,留个后脑勺给昭然,语气平平道:“说是杜季让正在整改武器军粮,这阵子可能会忙些。”
“他……”
还挺有良心。
闻启又道:“但是林茨发现有问题的武器都流到北庭来了。”
昭然还想假惺惺惋惜一番,在闻启后脑上不轻不重拍了拍,“你说话能不能一气说完。”
“你又打我!”闻启捂着后脑勺转头。
“哎哟我天。”虞靖看不下去,起身,夺门而出。
“你是不是一直在谋划这事?”昭然问,“他们虽然骁勇,但就这几个残兵败将,不至于一会儿又东山再起吧?”
闻启道:“嗯,不然我怎么坐稳北庭的位置。只能尽力减少伤亡而已……”
随即他又骄傲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怎么样,我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