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启在山洞里睁开时,只有一个想法:他这只手不想要了,怎么还给了妹妹一拳!
刚才不知什么情况,越走越困,神志不受控制地离体,最后只剩一副蛮横又暴怒的躯壳。
他站起来,脑子一阵眩晕,双腿发软,立马又跌坐回去。闻启捏了捏眉心,舌尖微蜷,吹出轻快短促一声口哨。
若不是当时神志不清,怎会着了这么下三滥的道。
此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有多高,多宽,他静坐着等候。
忽然不远处有嘀嘀咕咕的动静。
闻启静心去听,原来是老熟人。
大胆心急如焚时的嘴格外碎。
“这可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昭然还欠着我契约没完成,要是死在这里,我岂不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这里面可太黑了,我们这样穿来穿去,连个鬼影都没看见,诶,虞靖,你从来没有害怕的吗?”
“闭嘴。”虞靖依旧语气不善,“当时要不是你非要捡那半个烤玉米拖我后腿,我们能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吗?还用得着费神像个钻洞鼠一样在山洞石壁里穿来穿去。”
“诶,你等等我,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远了……”
闻启没有叫住他们。既然都没找到昭然,分开找,几率还会大些。况且他一直嫌弃此行的人太多了,正好甩掉一时半刻的。
黑暗里五感几乎丧失,唯剩听觉格外灵敏。耳边呼啸一阵风声,克制又谨慎地掀起他鬓边两缕散发,继而立即停止,随即右侧肩膀落轻轻一沉。
闻启笑道:“果然还是你靠谱,去看看昭然在哪儿?”
“在这儿,这人好像晕过去了。”昭然楞了楞,忍住一脚踢开那人的冲动,又喊了声,却没人回应。“是你吗哥?”
“怎么没声了?”朱律嘴里还在和一颗板栗壳缠斗,插在牙缝里了,有些难受,“又跑了?”
“抓着我脚呢……”昭然正想点燃烛火,黑暗中一声响指,桌上虚弱的火焰又燃了起来。
朱律此时已经蹲在闻启旁边,戳了戳他的脸,“北庭王原来长这样啊?啧啧啧,果然是一副祸国殃民的脸。”
朱律吐出一嘴的瓜子皮,“还只剩你们俩了?和着我叭叭叭说那么多,就听见了你最后‘见过两面’呗。”
“师父你接着讲。”昭然探了探闻启的呼吸,没死就行。
“不管他?”
“迷烟的效果,等一会儿就好了。”
朱律笑着看她,“这是太急着来找你了吧。”
被昭然瞪了一眼,她又接着说这蓬山的事。
俞岿是怎么想的,朱律不清楚,也不在乎。她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挂,对世上万千事,她只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便无完人。
蓬山在此届山主带领下,联合杜氏,风头远超小重山。灭道后,蓬山山主又担心门派自此凋落。
世人没有对仙道的需求,他便另辟蹊径,创造强身健体的自保道法,新的需求出现,蓬山于是负责去解决需求,让自己永世存在。
“是蓬山搞的鬼。”昭然皱眉道。
“也不全是。”朱律说,“各取所需,都有自己的算盘。”
她看了眼死死握住昭然的闻启,啧了一声,“你下山后就遇上他了吗?你闭关的时候,这小子在山门口作妖可作得厉害。”
昭然有些赧然,竟然有了自家媳妇丢脸的感觉,忙道:“我都知道了,花姨和老苗都告诉我了。”
“你们……”朱律犹豫着说,“这孩子也可怜,在北庭战争里长大,生死比你见得多。他虽然是凤澜的徒弟,我不好多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得留点心,他还是你哥吗?”
朱律提醒得委婉,毕竟在战火里成长的,心都硬,这点还真说不准。
“知道。”昭然说,“我还没问师父怎么在这儿?”
“哎凤澜没给你说吗?都是修道仙门,我们家倒插门都招不到徒弟,我来蓬山打探敌情的。”凤澜屈膝坐在石凳上,一只胳膊懒洋洋搭在上面。
“这里的饭更好吃?”昭然显然没被她牵着鼻子走。
凤澜啧了一声站起来,“哎,服了你了,还真是了解我。蓬山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吃穿用度上,那是数一数二,老百姓们虽然把我们关起来,但毕竟心善,怕我们憋死在这里。你要是多待一会儿,尝尝那个水煮鱼,啧,那叫一个鲜嫩美味。”
“师父,你就因为这一口,关在这里,一直没出去啊?”
“哎,我现在去找出口,我去找!”朱律瞪了她一眼,试图找回在小辈面前碎成一滩的尊严,又学着闻启的语气说,“终于只有你们俩了,你们慢慢处吧,差点毁了我的午饭。”
昭然看着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叹了口气,又俯身去拍闻启,“哥,人都走了,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