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反驳,也不奇怪昭然和闻启能看见自己,垂头拨弄了下胸前的剑柄,淡淡道:“饿死鬼罢了,给点饭吃,荒山野岭也没个人来上坟的。”
闻启看了眼手里的葫芦,这会儿缓过神来,又讨打地问:“这葫芦里的骨头汤烧给你能……”
他忽然顿住,语气严肃下来,“我在哪儿见过你?”
“闻将军果然是条忘恩负义的好汉,”女人好整以暇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个墓碑上,“北庭外,我还帮将军挡过一箭呢,人走茶凉,还用什么骨头汤的闲话来堵我,可叹喽可叹。”
“虞靖?”闻启听到这里忽然想起。
虞靖确实是是位将士,在军营中一直女扮男装,死的时候才被发现。如今额前碎发散落衬得这张脸格外清秀。
要不是她当时替闻启挡了一箭,瘸的就不是他的左腿,而是半颗心脏了。闻启向来能屈能伸,朝她拱手一礼,沉重道:“竟是位女子,佩服佩服。”
“女子怎么了?”两道声音同时从身侧和前方传来,一惊诧一不服。
虞靖说:“女子上个战场你就佩服,那我带兵突围的时候,你还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说罢,她肚子又千回百转毫不婉转地叫了声。是的,魂也是会饿的。
“再不给我吃的,把你那只鸟儿给烤了。”虞靖右手一伸,不知躲藏在哪里的黑鸢忽然飞来,正正落在她手背上。
闻启叹了口气,这鸟这么笨的吗……
而昭然此时却顾不得虞靖肚子快饿扁了,皱眉转头看向闻启失声道:“那只鸟……”
闻启破罐子破摔,打着哈哈说:“我说我孵出来的你信吗?”
“死鸟。”虞靖一刀见血,还是一副欠揍又波澜不惊的模样,抬起左手捋了捋它的毛,“不对……能看得见生魂,又有肉身……但绝对不是普通的鸟。”
“你少说几句吧。”闻启闭上眼睛,有些无奈道:“从尸堆里捡出来的,明明死了,又挣扎着动了几下,像是不甘心,我就带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他睁眼无奈地看向昭然。“带出来怕吓着你们,就让它远远跟着。”
“可能是死得太惨了吧,”黑鸢全身羽毛乌黑如墨,就算有伤口也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异常,昭然将信将疑,“跟我们走吧,死鸟可不好吃。”
“你不怕我有问题?”虞靖意味深长地笑笑,放走黑鸢,愉快地蹦了两步跟上。
昭然觑了她一眼,噘噘嘴,“看着没啥问题,有问题也先给你喂饱。”
闻启叹口气落在她们背后,百无聊赖地摇了摇手里的葫芦。明明专门把林茨这个冷脸给支走了,怎么人反而越来越多。
好在对虞靖的到来,感到不爽的不止他一个人。
大胆看见她走路一晃一晃,连带着胸口的剑尖也颤颤巍巍反光时,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大胆,给她点吃的。”昭然很自然地招呼,像个热情的主人家,“我兜里没饭了。”
“好好好。”大胆急着逃命一样,连忙从兜里掏出半个馕饼,本想上前递给她,犹豫了下放在脚边的地上,又退后两步。
看着虞靖。
……
“喂狗呢?”虞靖站着没动,“看不出来胆子还没鱼眼睛大……看什么呢小孩儿,没见过被戳死的?”
她双手抱胸,仰着下巴环顾了一周,“谁的娃?啧,谁也没她长得精巧。”
……
她一开尊口能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气氛正僵持间,一个野狗的生魂慢慢悠悠晃荡到几人中间,俯身捡起地上的半块囊,因为没有指名道姓,它轻易地衔在嘴里,漠视所有人炙热的目光顾自向前。
而它身后还飘飘荡荡了一串才烧给它的食物。一看,就是个有人惦念的。
只有像大胆和虞靖这样无人上供的才会出来捡漏,而这狗……
“喂!”虞靖大喊一声,两步过去从狗嘴里掏出刚才半块饼,叉腰俯身指责道,“有人的,有主的,没看见吗?你都有这么多了还和野鬼抢饭,是不是太没道理了?再说了,你干嘛呢,到处飘,有人来上坟都看不着你得多伤心啊!没心没肺的傻狗。”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啃下那馕饼,因为太硬使劲扯了半天,道:“唉,真是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
看来真是饿坏了,在场人、狗和魂都一言不发等着她发泄完,不敢打搅,怕被误伤。
虞靖毫不顾忌形象地啃了两口又转头对昭然说:“那个绿鬼一看就不禁打,我给你当保镖,管饭就成。”
绿鬼此时有怒不敢言。
这语气,听着好像商量……听着也不像商量。反正昭然总觉得这虞靖身上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不敢拒绝她,看了眼闻启和大胆。
两人双手举起,表示不敢有意见。
而最不会影响事情发展的小虾米,作为最小的那个开始闹了,“我不要走这条路,换条路!”
昭然连忙提溜住她后领,像个大家长哄完这个又得照顾那个,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虞靖昂首道:“就走这条,这条路有问题。”
她话还没说话,前方一阵扬沙忽起,迷住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