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忆上前把脉。她一言不发,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心里却越发沉重。
梁生忆一边诊脉一边问:“你娘这咯血之症可是由来已久了?”
小女孩微微攥紧了拳头,说:“我娘亲生了我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我爹因为没生出儿子一直不肯给她请大夫,前几年只是偶尔咯血,也可能是瞒着我我没发现,但近段时间已经变成日日咯血,身体也愈发虚弱了。”
梁生忆理解,若不是母亲实在撑不住了,她一个小女孩,定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不顾沿路遇到山匪刺客随时丧命的风险,入城求医。
诊毕,梁生忆收回手,对小女孩说:“她已经病入脏腑,久病难医。若好生调养,最多还有半月可活。”
小女孩闻言,愣了片刻,而后自责得眼泪不住地滚了下来。
梁生忆也心知肚明,这样的家庭,哪里来的条件好生调养?
半晌,梁生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色泽深沉的丹药,递到小女孩手里。
解捷平眉眼惊讶,这丹药正是之前梁生忆给他,助他恢复了一成功力的丹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没想到梁生忆竟如此轻易地给了这个小女孩。
“这丹药是回阳救逆之要药,一颗可抵两碗上好的人参汤,可助你母亲多活半月。”
“多谢大夫!”小女孩感激地接下,赶忙喂到母亲嘴里,生怕父亲回来就吃不了了。
但家徒四壁,她实在无以为报,眼看又要跪下。
梁生忆连忙扶住她的胳膊:“不用谢我,只要你们有想活下去的意愿,身为医者,我一定会全力帮你。”
说完,她拿起笔开始开处方。一旁的小女孩脸色又变得担忧起来。
梁生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算她开了处方,以她家的条件,也没有钱再去买药。
况且……
“你可识字?”梁生忆问。
小女孩失落地摇了摇头:“村里的私塾可贵了,我爹怎么可能让我去。”
梁生忆点点头表示知晓,只见她手中的笔划过纸张,几味药材的形状变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梁生忆指着它们对小女孩说:“这几味药我方才来的途中看到村子附近有,你若买不起炮制好的药材,就自己去采摘一些煎熬成汤药,给你娘一日服用一到两次。划了一竖的一次用一株,以此类推。”
“多谢!”小女孩这下能看懂了。梁生忆不仅用了她能看懂的方式,还贴心地考虑了今后她买不起药能用的法子。
小女孩眼泪又要出来了,她用粗糙的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说:“让哥哥姐姐们见笑了,我平时也不这么爱哭的。”
梁生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没有说她的姓,只说:“我叫昭昭。”
梁生忆眼前一亮,说:“巧了,我的字也叫昭昭。这样,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今日我就不收你诊费了。就当是帮世上的另一个我一个小忙。”
梁生忆把铜钱重新放回她手里。昭昭怎么会不知道,那钱明明比她在店里给出去的要多。
昭昭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她实在不想推脱。这几个铜板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没什么,对于她来说可是好久的粮食钱。
她红着眼睛接下。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赵秉兮问:“若你娘亲死了,你以后会怎么办?”
昭昭似乎没想过失去娘亲的日子,她喉咙一紧,半天才开口道:“约莫会被我爹买了吧。或者实在吃不上饭的话,直接易子而食也说不定。”
赵秉兮眼皮一跳,于心不忍。
她走上前,从头上两根峨嵋刺中间拔出唯一的那一支银簪,递到小女孩手里:“若你到时候实在没处可去,带上这支簪子去峨眉,说是一个叫赵秉兮的人叫你去的,到时自然会有人给你一口饭吃。不过能不能入峨眉,就看你的造化了。”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山高路远,若实在困难,你把它当了换些银两也没事。”
昭昭只能感激得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几人要起身告辞,昭昭连忙说:“我送你们吧!”
梁生忆拒绝道:“不用了,天色已晚,你出村送我们再回来就天黑了,到时候太不安全,我们年轻力壮,走几步不成问题。”
几人出诊不仅不收费,反倒还给了她东西。昭昭实在过意不去,送几人出了门,还在远远地目送。
解捷平见梁生忆一路闷闷不乐,劝慰道:“别揪心了。还是那句话,对有些人来说,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梁生忆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直视着解捷平的眼睛说:“但她们不想死。而且,我们是医者。”
解捷平满不在乎地笑了:“医者又怎么样,医者你能就医得了所有人吗?”
梁生忆不说话了。
赵秉兮:“这是你师姐教你的道理吗?”上次梁生忆跟唐逸鸣谈话的时候可能被赵秉兮听到了。
梁生忆:“不是,是我自己这么认为。”
解捷平语气里带着淡淡嘲讽:“你们俩以为你们刚刚做的事就能帮到她们吗?敢不敢现在跟我再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