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指尖轻触刀柄的刹那,厅内烛火忽地摇曳。四名舞姬的剑穗无风自动,绯色广袖中寒芒乍现。
最年长的舞姬忽然旋身,双剑在月光下划出两道银弧,交错成十字:“请夫人品鉴这式‘不度玉门’。”话音未落,剑锋过处,八盏宫灯齐齐熄灭。
霎时间,水榭内只剩下垂落的轻纱透进的朦胧月光,温柔地勾勒着封灵籁的侧脸轮廓。
她的指尖在刀柄上骤然收紧。
黑暗中,四道剑风已从不同方向袭来,绯色广袖翻飞如血,杀意刺破轻纱。她却不急,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果然,这“不度玉门”不是请她品鉴,而是要送她出关。
封灵籁的轮椅猛地后滑半尺,膝上锦毯腾空而起,在月光下展开如一片乌云。金属相撞的铮鸣声中,四柄短剑穿透锦毯,稳稳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封灵籁的长刀终究没有出鞘。
四柄短剑的寒光映在她的颈侧,冷意沁入肌肤。她神色未变,只是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似在安抚躁动的兵刃。
戚玉嶂霍然起身,衣袍带起一阵劲风。他箭步冲向封灵籁,却被骤然出现的暗卫横臂拦住去路。
“让开。”他声音压得极低,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那暗卫纹丝不动,腰间佩刀已出鞘三寸。
明远侯在主坐上轻笑出声:“戚太医稍安勿躁。本侯不过是想请夫人......”
“侯爷这是何意?”戚玉嶂突然打断,指节捏得发白。
明远侯唇角微勾,指尖在檀木扶手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戚太医何必如此戒备?”他缓缓起身,锦袍上的暗纹在烛光下流转,“本侯原不想惊动尊夫人,只是...”话音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太医实在太过固执,让本侯不得不另寻他法。”
他踱步至戚玉嶂面前,袖中暗香浮动:“若戚太医肯与本侯同心协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掸去对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尊夫人自当平安归府,本侯...还可以许你太医院院使之位。”
最后一字落下,殿内烛火骤然一暗。
戚玉嶂眸光一凛,他侧身避开明远侯的手,声音冷如霜刃:“侯爷以为,拿内子相胁,就能让戚某就范?”
明远侯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戚太医果然情深义重。不过...”他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听闻尊夫人右腿旧伤未愈,若是今夜左腿再添新伤...…”话音未落,围着封灵籁的其中一名舞姬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敲。
“喀嚓”一声轻响,封灵籁所坐的轮椅机关骤启,数道银丝如毒蛇吐信般缠上她的左腿,在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
戚玉嶂身形微晃,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却仍保持着不崩于泰山前的从容:“侯爷想要什么?”
明远侯踱步至紫檀案几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掀开盒盖时,明黄绢帛上的五爪龙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三日后凤仪宫会传出急报。”他指尖抚过绢帛上金线绣制的云纹,声音轻柔得可怕,“本侯要太医院首的脉案上...白纸黑字写明‘心衰而亡’四字。”他忽然抬眸,眼中精光暴射,“戚太医身为陛下身旁的红人,这件事于你而言不过是弹指小事,不是吗?”
戚玉嶂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后背霎时沁出一层冷汗。他强自压下心头惊骇,垂眸掩去眼中波澜,声音却仍不免带上一丝颤抖:“侯爷此言差矣。太医院首脉案需经三堂会审,若凤仪宫当真......”
话未说完,明远侯忽然轻笑一声,指尖一挑,锦盒中竟又露出一角朱红御印。
戚玉嶂喉头一哽,那分明是天子私库才有的赤麟印泥。
“余下的事便不劳戚太医费心了,本候自有安排。”明远侯缓缓合上锦盒,指尖在檀木盒盖上轻轻一敲,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眼看向戚玉嶂,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却冷如寒潭。
“侯爷既已安排妥当,又何必……”
“何必找你?”明远侯打断他,缓步逼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戚太医如此优柔寡断,莫是忘了一旁被刀架在脖颈上的尊夫人?”
戚玉嶂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尽现。他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侯爷——”
明远侯却已施施然转身,指尖掠过案上青瓷瓶中新折的梅花,花瓣簌簌而落。“多好的花儿,可惜离了枝头,便活不过今夜。”他忽然反手一折,整枝梅花“咔嚓”断裂,“戚太医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