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灵音点点头,将账本抛给他。那本记录弯月堂秘密的册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戚玉嶂单手接住时发出“啪”的轻响。她注意到戚玉嶂接书的动作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怀中昏睡的人。
“走吧。”戚玉嶂转身时,火光在他侧脸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她伤得很重。”
肖灵音望着他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本账册重若千钧。她紧了紧怀中的长刀,快步跟了上去。
那账本到底有什么?无名为了区区这几页纸,差点搭上性命。她与弯月堂究竟有何深仇大怨,要如此算计报复?
夜色如墨,密道出口处的芦苇丛在风中沙沙作响。
戚玉嶂抱着封灵籁跃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动作轻缓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肖灵音紧随其后。
“驾!”一直等候戚玉嶂他们的曲正文扬鞭,马车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厢内,封灵籁在颠簸中微微蹙眉,无意识地往戚玉嶂怀里缩了缩。他垂眸看着封灵籁染血的衣襟,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账册的边角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肖灵音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中毒的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弯月堂、白骨观与她究竟有何深仇大怨,值得她以命相搏?”
戚玉嶂没有立即回答。
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火掠过他的面容,照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良久,他才沉声道:“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
肖灵音听得有些糊涂:“什么意思?”
戚玉嶂却不再回答。
肖灵音见他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兀自抱着封灵籁的长刀闭上双眼休息。
马车转过街角,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戚玉嶂轻轻拂开封灵籁额前散落的发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睡吧,有我在。”
*
三日后,无雪城。
客栈的窗棂外飘着细雪,屋内炭火正旺,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封灵籁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素青的帐顶,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伤口处传来药膏清苦的气息。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却被人一把握住。
“醒了?”戚玉嶂的声音低哑,带着三日未眠的疲惫。他坐在床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颌冒出一层胡茬,显然守了许久。
封灵籁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疼。
戚玉嶂已端来温水,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水温正好,不烫不凉,像是被反复试过许多次。
“账册......”封灵籁声音微弱。
戚玉嶂眸光一沉,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那本账册,放在她手边,“在这里。”
封灵籁指尖轻轻抚过册子边缘,“怎么只有一本?”
“密室内机关已经启动,肖灵音只来得及拿走一本。”
封灵籁闻言,闭了闭眼,似在平复情绪。再睁眼时,她看向戚玉嶂:“多谢。”
戚玉嶂定定看她片刻,忽然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却又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处。
“下次不要再这样......”他声音闷在她肩头。
封灵籁怔了怔,唇角却微微弯起。她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回抱住他。
窗外雪落无声,炭火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肖灵音端着红漆食盒款步而入,身后跟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
封灵籁瞳孔微缩,失声道:“曲正文?”
曲正文斜倚门框,腰间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挑眉一笑:“怎么,不欢迎?”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抛给她,“刚出炉的杏仁酥,趁热吃。”
封灵籁一手接住油纸包,一手撑着床沿想要起身,牵动伤口不由轻嘶一声,“太阴宫的追杀令还悬在你头上,你怎敢...…”
肖灵音将食盒轻轻搁在案几上,闻言嗤笑一声:“你在宜州与顺安这些时日,江湖上可热闹得很。”她掀开食盒盖子,药膳的苦涩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太阴宫老宫主与少宫主,竟在同一夜暴毙在练功房内。”
她边说边盛了碗参汤,瓷勺在碗沿轻碰出声:“如今太阴宫乱作一团,几位长老为了继位之事争得头破血流。”她将汤碗递到封灵籁手中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然没空理会我们这位...惹是生非的曲大侠了。”
曲正文正捏着块杏仁酥往嘴里送,闻言也不恼,反而笑得愈发灿烂,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痞气:“师姐这话说的——”他拖长了音调,“你还不了解师弟我么?路见不平若是袖手旁观,那还是人干的事?”
说着又拈了块糕点,摇头晃脑道:“谁知道她们少宫主这般小气,我不过是责问了她几句,她便追着我跑到都京,害我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他压低声音笑道:“要我说啊,这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气量还不如街边卖豆腐的王大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