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娘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语。
封灵籁见她屈服,又瞧她背上的柴禾挺重,便伸手想替她解下来休息。
林墨娘哪知她的用意,见她伸手便以为要打她,害怕的连忙抬手抵挡:“别打我,我会如实回答。”
封灵籁:“……”
她有这么可怕吗?
伸出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停在半空,她虚握了握空气,便收回了想帮忙的手。
“我倒也没这么不讲理,我只是见你背这么重的柴禾,想替你解下来休息一会儿。”她解释道。
“不用了,你问罢,问完了我好快些回去,不然我娘会担心的。”
林墨娘不愿,她也不再勉强,反正累得又不是她,“你何时见到的疯道士?”
“前几日,我摘了些野菜去集市上卖,回来时他正在村口与二傻子玩。”
“他问你了些甚么问题?”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村里可有长舌妇。”
“你如何回答的?”
“我…我说有。”
“后来呢?”
“他问我叫何名,住何处。”
“你说了谁?”
“我……”林墨娘支支吾吾不答。
封灵籁也不急,而是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是不是有陈铁牛的娘子、猎户张老三家娘子,还有赵生娘?”
林墨娘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除了这几位,还有谁?”
“没…没了。”
封灵籁不信:“真没了?你要想清楚,此时如实告知我,便还能止损。”
林墨娘刷的一下,把背上的柴禾扔在地上,怒目圆睁地盯着封灵籁,声音哽咽道:“没了!没了!我只说了她们三人!谁叫她们总说我们母女,她们总是聚在一起编排我娘。寡妇就有错吗?我娘失去丈夫便是罪大恶极吗?我娘打扮好看些这也错了吗?”
“这世间哪条法律规定了,寡妇不能打扮?没了丈夫的寡妇便也要跟着去死吗?赵生娘也是寡妇,她凭甚么要同她人一起诋毁我娘?她们天天说这家长道那家短,难道这还不叫长舌妇?”
说到激动处,眼泪如潮水般从眼眶中涌出,她对封灵籁讥讽道:“你这么帮她们,当真是有眼无珠!你还不知道罢,她们在私底下可是编排过你与戚大夫的,也无数次的诋毁过你!”
封灵籁蹙起秀眉,“可你几句话便害她们丢了舌头,若严重便会丢了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这也是在害人!”
“害人?她们不也是吗?女子名声比天大,她们这番作为何尝不也是在害人呢?”
封灵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无名姑娘!你快去张大叔家看看,他们……”赵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林墨娘的身后。
林墨娘听见赵生的声音,身形一顿,她低头把丢在地上的柴禾背上背,一言不发地疾步离去。
封灵籁听赵生话中焦急,心中也有所猜测,此时也顾不上离去的林墨娘,她健步如飞般往张老三家赶。
赵生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墨娘远去的背影,一片绿叶悄然飘落于他头顶,他抬手将绿叶取下,五指攥紧绿叶揉搓一会儿,又松开手指。
破碎不堪的绿叶从他的五指间掉落在地,绿叶的汁液沾满了他的指间和手心,他随意地在衣上擦了擦,便慢慢悠悠地离去。
*
封灵籁赶到张老三家院外,一群人围在他家大门前,神色惊恐地窃窃私语。
张麻子:“青天白日啊,这歹人竟也敢下手。”
“是啊,还说张老三家娘子逃过一劫,没想到竟双双殒命。”
“双双殒命”四个大字像一记重锤,锤在了封灵籁的头上,她忽感眼前漆黑,身体也麻木不动。
她眼神涣散,茫离地剥开围观的人群,步伐沉重地一步一步迈进张老三家院里。
她已经听不见围观人群如蜂、如蝇的声音。进入院中,两条昨日还领着她们寻找疯道士的猎犬,嘴正大喇喇地敞开,舌头已然不见。身上血肉似被重物击打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