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住的只是一根琴弦，面前没有人，乐声依然回响，时殊手腕翻转，又挡住右侧袭来的一根。

这次他从剑光的倒影上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是幽绿色的，其中还有莲花状的印记旋转，花瓣片片分明，时殊猝不及防与其对视，顿时眼前发晕。

耳中一片轰鸣，这是上回被拉入幻境时也出现的征兆，时殊暗道不好，他眼前一花，再次恢复清明时已在一处长街，人声鼎沸，他茫然回首，蓦地睁大双眼。

他看到了扶桑。

可面前的扶桑却又与他所见过的都不一样，时殊能在他脸上看到淡淡的笑意，连眼眸都堪称柔和，他还是穿着那身常穿的白衣，只是料子没有那么好，是简简单单的粗布。他臂间挽了篮子，其中放着一些蔬果，正与一人并肩前行。

时殊看向他身侧的那个人，那人的脸仿佛有一层雾蒙住，他怎么也瞧不清。时殊抬手去触，却从他脸上穿过，他这才发现此番的幻境与上回不同，上回他没了记忆，还回到了原先自己的身体里，这次他仿佛就是个旁观者，连人的脸也碰不到。

时殊就这么瞧着他们二人和和气气的从他身旁经过，一口气在喉头险些没上来，正要跟上，眼前却反出剑光，随即“铮”地一声响，有什么被劈断，扶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蠢货！”

时殊无言以对，这回确实是他的错——他没想到三尾的已经修炼成了瞳术，能通过简单的对视瞬间将人拉入幻境。

他晃过神来，对上高大道士冰冷的脸，扶桑即便是换了张脸，那种看垃圾似的眼神依然不会变，时殊不禁又想起方才在幻境时看到的，心中汩汩地泛着酸气。

扶桑看他的眼神中明显写着不服气，顿时更气了，明明是他技不如人还疏于防范，还教训不得了？怎么百年不见脾气见长，他甩袖离开：“出去以后别跟旁人说你是本尊的弟子。”

不说就不说，反正你也没打算承认我，时殊这样想。他看了地上断为两截的琴弦一眼，周围已经没有琴声了，想必是三尾已自行退去，他看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玄枫一眼，道：“你没事吧？”

玄枫木讷讷道：“没事……道友，那位真是你师兄？可我听着怎么像是……”

师尊啊。

时殊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破绽，虽然并非他想，他笑道：“道友听错了，快走吧，一会儿该跟不上了。”

玄枫点点头，跟上了扶桑的步子。

时殊也抬步跟上，他将将迈出一步，便感应到什么，回过头去，果真见是三尾，她没再抱琴，只双手交叠在腹前，道：“有人叫我给你传话，别再查下去了，赶紧离开，她不会再计较。”

时殊自然知道那人是谁，他歪头笑道：“她是不会再计较，还是打不过我师尊呢？”

三尾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为朝瑶说什么的意思，只重复：“离开吧，别再管这件事。我话已带到，走不走看你们。”

说罢，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

瘟神最后留下的灵力痕迹是在一处山洞。

高山巍峨，一眼望不到头，山洞其内也是蜿蜒错折，扶桑托了掌心焰带头走在前面，洞内一片漆黑，唯有烛火映照的地方勉强明亮。他们一连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到尽头，甚至未看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依旧是坑坑洼洼的石壁，以及看不到尽头的甬道。

玄枫拔出仙剑，在石壁上刻下一道划痕：“留下印记，能看出我们是否在原地打转。”

扶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每走一段，玄枫都会在石壁上刻下痕迹，每一个印记都不一样。随后他们很快就又看到了第一个留下的刻痕，往下走去，第二、三、四个依次出现，不多时，第一个又来了。

扶桑看着石壁皱起眉头，玄枫道：“寻常一般叫这个是‘鬼打墙’，但常见与荒郊野地，并真是有邪物作祟，在山洞中出现的，一定是有阵法，就藏在这条路上，一起找找吧。”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走至深山中了，想要靠外面风向来辨别哪里有破绽不太可能，只有靠摸和用法术感应。

时殊点头应下，与玄枫一人一边的摸了起来，他没去叫扶桑，扶桑爱洁，绝不可能容许自己在满是尘土的石壁上摸来摸去，还是让他继续端着好了。

也不知道瘟神现在如何，他的灵力痕迹消失在山洞，洞中却没有他这个人，莫非已经被朝瑶抓去了？想到这里，时殊不禁焦急起来。

既然朝瑶已经发现，还不如干脆破开笼罩在外层的阵法，可是现在破开也没有用，即便是破开，也无法找到瘟神，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