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卡尔岩时日正当午,奥斯卡一路奔跑向河中那耸立的巨大白石,靠得越近卡尔岩顶端被太阳照耀得越是白光灼眼。这里的一切跟奥斯卡上次到来时相差无几,趟过浅滩的河水还是那样清澈泛着白沫。奥斯卡直接从散布的鹅卵石上快步跑过,绕到卡尔岩朝东那一面的岩壁附近,看到了从底部直通向石顶的陡峭石阶,还有巨石底部空空如也仿佛个天然小帐篷的洞穴。
奥斯卡心里清楚这一路走来如此安逸属实算一种幸运。他左右看了看接着就手脚并用攀上卡尔岩,来到了岩石顶端接受太阳暴晒。
对于刀山火海都等闲视之的不死人而言,正午阳光直射不仅没有丝毫不适还是种温和的享受。奥斯卡干脆摊开四肢仰面躺倒在巨石顶端接受感受太阳光辉,像这样的时刻他就很难不想起索拉尔。
于是紧跟着他又想起了索拉尔到处传教助人时的蓬勃热情,想起了他一言难尽的灰心失意,又想起他重拾信心再次挺直腰板赞美太阳的模样,突然露出了笑容。
奥斯卡相当确信索拉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传火,但是索拉尔传火之后所拯救的,可能并不是奥斯卡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时空裂隙奥斯卡当然看出来了,别说中土和他曾经属于的那个世界有区别和界限,恐怕就是他生活过二十多年的那个世界也未必只有一副“面孔”,也许他熟知的那个“故乡”也有许多个同样的“复制品”,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许多个世界,会有很多个人生类似但又有些差别的奥斯卡和索拉尔决定延续或者终结他们所在的世界。
这么想来那种似有若无的孤独感突然从奥斯卡身上消失了,虽然这种“热闹”细究起来有些滑稽。
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冒出一股淡淡的阳光烤焦味儿的时候奥斯卡就起了身,活动了下筋骨伸展了下四肢,手搭凉棚向东边更远处望去。
果然在这种开阔平坦的河岸高处,奥斯卡确实可以远远望见贝奥恩的农庄甚至是更远处的密林森林黑黢黢的边界。如果现在赶路大概天黑前能到贝格恩。
到了之后呢?奥斯卡莫名直觉那父子俩若是在家应该不会怎么欢迎自己。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估计除了奥斯卡和贝瑞安两个与玛伦有过直接接触的人之外都永远没有机会搞明白贝瑞安和比约恩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的是当时奥斯卡就在现场,恐怕对于贝奥恩来说他很难摆脱干系。
即便是想到了这些奥斯卡还是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从卡尔岩顶部出发朝东继续前进。虽然这一整段路都没有篝火可以让他传送走捷径,但早春风光加上和风暖日属实十分宜人,反正奥斯卡也不会感到疲累,他就这么时而小跑时而快走感受春天气息。奥斯卡能感觉到脚下的冻土正在变得松软,新草抽芽绿茸茸地一块块铺开。野花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草地上,如同大地上的彩色斑点。紫色的紫罗兰、黄色的蒲公英和蓝色的婆婆纳随风摇曳。远远看去就连密林边缘密匝匝的树木似乎也少了几分阴沉,多了几分生气,嫩绿的新叶如同点缀在枝头的翡翠,午后的艳阳照耀下也粲然生光。奥斯卡似乎能隐隐闻到一丝香气,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花的味道,他知道贝格恩农场周围有巨大的花圃环绕,但现在气候还嫌早不如上次来时能看到蜜蜂蝴蝶花间飞舞。
奥斯卡估算得大差不差,就在傍晚时分他接近了贝奥恩农场,甚至看到了农舍窗户里投射出的橙黄色光亮。
想起上回他初到此地受到的“盛情款待”,奥斯卡很难不有所顾忌。
于是他来到农舍院子门口驻足,观望一番推了推院门,这回院门倒是锁死的,奥斯卡把院门用力锤得哐哐响,一边想脑子里一边冒出个奇怪的问题——
熊的听力怎么样?
事实证明熊的听力非常敏锐,虽然出来的是个人形大汉。
奥斯卡从脚步声和说话声就能判断。
他脑子里很难不浮现出每次跟这对父子打交道的不愉快经历,所以直觉告诉他稍后大概也会重蹈覆辙。
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庭院来到门口,奥斯卡不自觉后退两步,看着门发出吱嘎声被打开。
哦,是贝奥恩啊。
这个换皮人汉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大健壮,毛发浓密,这个天气里他只穿着粗糙的长裤和短背心,露出黢黑多毛的胸膛。现在奥斯卡看到他的身形就会回忆起西普曼,虽然他俩除了身形异常高大之外也没别的什么相似之处了。贝奥恩推开门后跟奥斯卡无言对视了片刻,才迟钝地问:“你谁?”
“你不记得我了?”
贝奥恩愣了一愣瞪大眼,接着上下打量了奥斯卡一番,才反应过来:“你的声音很耳熟……不,你看起来就很眼熟,可面容又很陌生,我们在哪儿打过照面吗?”
“我叫奥斯卡,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奥……”
贝奥恩说着突然迈开步伐站了出来扭头叩上房门,像堵墙似的拦在奥斯卡和院门之间。
“我听森林精灵说过这个名字,不,应该说我打听过。”贝奥恩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但奥斯卡不打算往后退了,他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