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该换种说法,但……”
奥斯卡咬住嘴唇,心想然而可是假就是假,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啊。
看着埃丹尼尔随时就要再落泪的样子,想起这会儿哭跟之前缘故不同不是感动而是气的,他就觉得自己必须从牙缝里挤出点别的什么说辞来。
“这么说吧,举些例子,”奥斯卡说着开始哗哗翻书页,“比如这里,安德瑞斯发现有歹人在树林里跟踪她,为什么想要跑到林木稀少的原野上?”
埃丹尼尔回的嗓门大还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那样可以暴露歹徒啊!”
“暴露了,然后呢??”
“就……就可以想应对之法啊。”
“看到了歹徒就能应对?既然这样的话也没必要学武了。”
“………………”
“而且安德瑞斯自小在拉德瑞斯的山林中长大,就熟悉环境这点来说森林对她而言应该是优势才对。毕竟你根本就没交代这个突然出现很快被杀的歹徒哪儿来的什么出身,我从我已得信息自然会产生‘明明树林对女主更有利她为什么还要去毫无遮拦的地方?’的疑惑,之后你也没有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但我还是看明白了,你是为了让路过的艾格诺尔骑马能一眼看到她,然后才有接下来促进感情的互动,对吧?”
“……有……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不对就是安德瑞斯不管是历史原形还是你前文各种铺垫的机警聪明的女智者,都干不出放弃唯一的优势未卜先知般跑去与男主角相见这种蠢事!”
“那……那……”
埃丹尼尔又快急哭了,却死活憋不出话,哪怕是无理取闹的来反驳。奥斯卡又哗哗翻起来继续趁热打铁:“还有这,我知道你想通过这个没头没尾的小插曲表示安德瑞斯意志坚定,但是我想问,就算这个临时反派霍德尔是个孬货,难道围观的其他伊甸人,或者布瑞国尔领主治下臣民全都是一样的孬货?会觉得殴打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很长脸吗?而且就算霍德尔孬,也不会孬到认为围观者会对他反复把小女孩打倒在地这种事拍手叫好吧?他哪儿是逞能,他这是嫌自己脊梁骨太痒啊!”
“……”
“他找幼年的安德瑞斯单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无法理解。”
“…………”
“还有这个,”奥斯卡哗哗哗烦得飞快,戳着纸页说,“你编了一个所谓成年精灵只能由爱人编发的‘规矩’,就是为了让女主给男主编发的情节昭示他们互相对彼此的极其特殊,这我懂,但这又是我最不能理解的部分,你自己也是精灵,怎么能硬编这种不存在的规矩?别的不说吉尔加拉德做至高王三千年不婚无子,连个麻花辫都不配拥有了吗?”
“这……谁让你较真了!在这个故事里就是有这个故事,你接受了不就……不就能体会其中妙处了吗?”
“可这实在太扯了,扯到和我印刻在脑海里的常识和思考方式严重冲突,我又不能为了你的故事临时把我的脑子拆下来!”奥斯卡说着说着也激动起来,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拔高音量,“这种绝活我敢说看你文的读者没有一个能做到,除非他们本来就没有!这个……我刚刚已经举例探讨过了。”
奥斯卡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毕竟都有路过精灵侧目了。而且埃丹尼尔现在已经满脸是泪,只是在压抑着低声啜泣而已。
真的面对这么个漂亮姑娘泪落如珠反正奥斯卡是没法继续火冒三丈大吼大叫。
但他还有话说,那是他速读完这么个故事后最后想说的点。
“看得出来,你应该不满足于只写一个爱情故事吧?”
被这么一问埃丹尼尔才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奥斯卡的视线时朦胧的泪眼里透出清亮的光。
“可惜,你完全不懂。”
这是第二回把埃丹尼尔的感动和下一串泪水憋回去了。
但奥斯卡却不像之前,而是几乎没有停顿地平静继续说下去:“当然,我也不懂,我就算有过女人也不敢说我懂女人,你甚至比我更不懂,你书里写的安德瑞斯对于艾格诺尔的绝决时的心境和自白,我单纯以一个人类视角去看都觉得你一个字没写到点上,你不是……有过人类母亲吗?是你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吗?……对不起无意冒犯。”
“你不用道歉,”埃丹尼尔抹了把脸上的泪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连我母亲为什么在生下我后就消失无踪的缘故都没想明白,琢磨了几百年还是没想出靠谱的解释。”
这……原来埃丹尼尔的母亲不是跟着她父亲一道生活然后老死的啊……听埃丹尼尔的口气对于母亲是自行离开的可能是非常笃定的,这里头还有故事呢。不过奥斯卡一个外人也没打算打听太多,他要说的就这些,甚至他都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说……说完了吗?”埃丹尼尔想抬眼却只是长睫扑簌几下,问话小心翼翼的。
“……对啊,你的文章也没有……这么烂。”
这算什么夸啊,奥斯卡真想给自己来一耳光。
“就……没有别的意见?”埃丹尼尔终于抬眼望向奥斯卡,又来了又来,这双大眼睛泪光闪烁地瞧着奥斯卡就是七拼八凑也得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回复。
“我想想,这个……我记得没有什么史料记载安德瑞斯会打架吧?”
“……是啊,怎么了?”
“我只是建议……呃,既然你没练过也没有专门了解过的话……不如放弃这个设定,按照真实情况写也没什么吧。”
“可……我担心这样角色太过无趣了。”
“无趣?你是认为女角色不能打就没有魅力是吗?”奥斯卡摇摇头苦笑,“我明白了,你不想写柔弱女子,但恕我直言,如果她在你的故事里只能是拖油瓶和惹祸精,或者是可有可无的背景,那是你笔力不行,不怨她是弱女子。”
“……”
“抱歉,”奥斯卡摁了摁太阳穴摇头道,“我向来不怎么会说话。”
“不,”埃丹尼尔虽然仍然满脸泪痕却扬起衷心的微笑,“我应该感谢你,来找你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你要去收拾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