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穷尽一生奥斯卡都无法挤出一个词来形容。
非要说的话就是——糟糕,非常糟糕。
虽说痛苦无比但他的意识很清醒,清醒到能够清晰感受到躯壳内一切,包括意识,记忆,人格,思绪,等等等等统统从天灵盖离开自己,无底的空虚取而代之,空洞的灼烧感沿着皮肤骨骼分解融化他的肢体,直到——
嘭!
什么东西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这瞬间奥斯卡毫无预兆地从痛苦中脱离恢复感知,但仍旧像是全身骨头都被抽离般歪倒摔在地上。魂魄离体的感觉消失了但他还感到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沿着他头皮某种纹路用力划过,这种痛楚比起刚刚脑瓜被玛伦摁着的时候简直不值一提!
不死人的耐痛能力本就远超常人,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还能动就能继续战斗,因此这些不适对奥斯卡来说不过电光石火间,当玛伦从地上费劲儿地支起上半身时阴影裹挟钢铁的冰冷气息掠至眼前,被臂甲包裹的右手一把揪住他的右肩将他提了起来,紧跟着就是明晃晃的长剑精准无误地刺穿他的心脏,从背后戳出的白刃被与凡人几无二致的鲜血染了个透。
玛伦的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了,接着他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白皙俊美的面庞开始扭曲,塌陷,干缩,发黑变灰,这副只是“借用”了美貌皮囊的假躯壳就在奥斯卡眼皮子底下分崩离析。玛伦张开大嘴无声嘶吼咆哮着,奥斯卡感到一股莫名的强大吸引力从他背后突然出现,他果断把剑从玛伦胸腔中抽出后退两步,看着玛伦整个形体变形坍缩,被他无法抗拒的吸力卷进自他身后凭空出现的黑洞之中,他朝着已经退开的奥斯卡徒劳地伸出胳膊,掌中却只能搂到空气。
终于,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玛伦那已然没了形状的喉咙里,挤出了同之前全然不同,甚至与人类,或者任何凡间生物毫不相干的恐怖嘶嚎: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
死寂来的突然,难以形容的“黑洞”一鼓作气将拼死挣扎的玛伦吞噬彻底,几乎是同时它本身也消失无踪,什么也没有留下。
奥斯卡呆楞了好一会儿,飞快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才在玛伦消失的地方绕了一圈,转回身来时才迟钝地发现跟前十步远开外,隔着一段距离地上有两团大小不一的漆黑魂块。
这……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奥斯卡来到魂块跟前蹲下身来,将大的那个用一只手轻轻捧起,那样不可思议,极难对付的存在,在另一个世界侵入的规则影响下,最终也就是变成了这么一堆魂。
一堆可以被任何不死人利用的魂。
最早他手里捏着史矛哥之魂的时候还考虑到收藏价值犹豫过,现在他捡起来看清楚后就干脆果断地将其吸收。大的捏掉后就轮到那个小的,这回可以算是把这里盘踞的两个纳兹戈尔处理得彻彻底底了。
纳兹戈尔的魂……吸收起来跟即将消失的旅人灵魂也没什么差别,只有充沛和贫乏之分罢了。
到底曾经也是人类,现在算不算返璞归真了?
算了,这都不是他现在该思考的事,他应该好好回忆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玛伦遭到了什么打击,突然就撒手倒地,让奥斯卡紧随其后杀了个措手不及?
回忆一下,回忆一下!
啊,奥斯卡想起来了,玛伦开始收他的“债”时,除了那种全身被掏干的恶心体验外,脑壳上微妙的灼烧感也同时出现,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他额头上画纹身……
对了!烙印!
也不管周围可能有没有敌人,奥斯卡立马摘下头盔在自己的头发里一顿乱摸,当然还有额前,不过仅仅是这样很难摸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想用头盔照一照试试看,但毕竟不是镜子没法清晰映照本就不是很明显的印迹,更遑论藏在发丝之下的烙印。
玛伦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实在太令他在意了,虽说是自己亲手所为,他的退场比起奥斯卡的预期而言还是显得有些突兀草率,该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后果吧?他消失之前说自己不会是最后一个,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这个个体被消灭了,但迟早会有下一个……?
算了,自己这么瞎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先考虑下如此可观的魂量应该用在哪儿。
不不,他应该尽快找到路跟芬瑟尔会合才对。
虽然在遭遇纳兹戈尔之前确实是迷路了,但如果只是沿着来路回走对奥斯卡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哪怕就是走过的路纯粹只是瞎转悠他也能记得。
左右手各提一把剑往回走的奥斯卡,感到现在自己像是郊游般轻松随意,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是所谓“飘了”或者“膨胀”,但总而言之看到个别几个兽人瞧见他就作鸟兽散,前进路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活物阻拦的体验确实非常不错。
就是偶尔想起自己身上还携带巨量灵魂,他还是得竖起耳朵留意周遭动静。
神奇的是回去路上他再也没有遇见曾经见识过的那种,扰人试听造成错觉的幻影障碍,无论是墙还是坑都没有。多古尔都在奥斯卡眼里突然也变得人畜无害起来。
回到罗瑞恩森林后也许问问盖拉德丽尔夫人会得到解答?哪怕只有部分?——比如关于萨茹曼的部分。
既然是额头上的刻印,那绝对和萨茹曼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奥斯卡越走越快,一路如行无人之境,直到进入芬瑟尔曾带他绕开的第一个营区。
他发现地上的兽人尸体是不是太多了点?毕竟就算后来这个营区里的兽人反应过来追上去也不该死在这里,为什么这里尸体这么多?奥斯卡一眼看去竟然也是找不着一个能站着的人形生物。
“太慢了,”他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我甚至把门外的警戒岗也清理掉,已经没什么可杀的了。”
奥斯卡顺声望去,发现耀眼的红发在碉堡窗口上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