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拉莱斯说话时有些紧张,“你脸色好差。”
“有吗?”奥斯卡假笑着摸摸脸,坐到矮人们搬来当椅子的另一截树干上,确实感到腮帮子僵硬得像块假皮。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
“发生什么事了?”贝瑞安比拉莱斯更紧张,“你想说什么?”
“呃……公主你先去休息好吗?”奥斯卡用大拇指指了指路边方向,“我有些话要单独跟贝瑞安说。奥德温呢?让她带你去睡觉吧。”
贝瑞安脸上“完蛋”的表情一闪而过,立刻别过头去生怕被任何人看到。
“她在泡脚呢,”拉莱斯站起身说,“她现在每天都会烧水泡脚,一泡泡好久,看起来挺享受的。”
不过找水可就苦了贝瑞安了,除了打猎他还得想方设法弄到冰来装起来带回营地。
“那我……”
“我带她去马车那边吧。”贝瑞安也站起来挤出笑容道,“回头来找你。”
“……嗯。”
奥斯卡捏着下巴看一高一矮两个背影渐行渐远,很突然地,就理解了贝瑞安引来那个玛伦是什么样的心态。
遇到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困境谁不会产生“希望有人将自己一把捞出麻烦”的期待呢。
贝瑞安到底还是回来了,等待时奥斯卡还认真思考过他察觉不对直接跑路的可能性,或者再次让玛伦出现又该怎么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贝瑞安垂着头走近在他身边坐下来,少年抬起头苦笑:“别看了,就是我。”
奥斯卡尴尬地扯扯嘴角,开口:“你之前是不是和我提过老觉得有人在看着?”
“是啊,”贝瑞安睁大眼问,“那是谁?是……”
“是艾瑞格,”奥斯卡耸耸肩答,“他奉你们陛下之命秘密跟踪,查明真相,现在看来瑟兰迪尔应该……多多少少相信了一些,否则早就大张旗鼓来抓你了,但是——”
贝瑞安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是——他希望你能在名义上死亡。”
贝瑞安愣住了。
“明天艾瑞格会带人来堵截我们,”奥斯卡继续说下去,“他可能会动真格,也就是说,你到底是名义上死亡还是真的毙命就看今晚我们的决定。”
贝瑞安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凑得离奥斯卡近了一些小声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假死?”
“这很难,明天‘观众’可不少,他们是见证者,不是‘助演’。”奥斯卡抱着胳膊自嘲地笑笑说,“在那么多双眼睛下诈死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这些眼睛的主人都可能攻击你,他们不会手下留情,装死的办法……反正我是想不到。”
“但是……你还是想到了什么,对吧?“
“说来可笑,”奥斯卡摇摇头笑了,“这回我们可能要靠你最想摆脱的那玩意儿救你的命。”
贝瑞安猛地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我可没法给你任何保证,”奥斯卡促狭地迅速说下去,“我知道这种想法很疯狂,完全不靠谱,根本不能算是个办法,但是……总之,如果你实在不能放心,现在就收拾东西跑路吧,我会掩护你的,就算——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族人和他们致命的箭头,我还有盾呢。”
奥斯卡用脚碰了碰靠在一旁的图纹盾干笑了两声,看贝瑞安的表情显然完全没有感到好笑。
他只是双眼无神呆呆地盯着奥斯卡身边的空气,有气无力地问:“你这是在……问我的决定吗?”
“是,你自己决定。想跑就马上动身,至少我还能最后帮你一把。”奥斯卡吐出一口气站起身,他早就感到如坐针毡了。
*
奥德温总觉得今天早上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矮人们一如既往神经大条,这条密林老路走得太过枯燥了,他们在路上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乐子,比如唱歌接龙,打油诗接龙,互相抛接小物件等等。如果时机不合适,比如拉莱丝还没睡醒,或者荤段子过头了奥斯卡都会喝止,但是现在,法林正在指给杜克看路边两棵树干虬结缠绕的冷杉树,两人嘿嘿笑着打手势,奥德温从车窗看出去左前方骑行的奥斯卡毫无反应,心想他就不怕拉莱丝看到么!
总之奥斯卡这个状态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凌晨摸黑起来时他就一直是这样,眉心拧成疙瘩绷紧整张脸,神态说不出的纠结,偏还始终沉默寡言,有人问他什么也是三言两语应付过去。
他就算了,现在替代自己负责驾车的贝瑞安早上爬上马车时也是满脸凝重,说夸张点,仿佛将要去赴死一般的表情。当然,问就是没事,没问题,我很好,根本别指望对方能吐露实话。
好在今天就能走出这个压抑的林间老路,奥德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想念蓝天白云。
她再次打开车窗伸头望出去,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出口了,因为她觉得道路两侧遮天蔽日的密林已经开始变得开阔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马蹄声。
密集的马蹄声。
她立马慌了起来。
这种沉重且连成一片的脚步声,她已经能想象后边一支大军浩浩荡荡杀过来的景象了。
“什么声音?”连一直在打盹的拉莱丝也惊醒了问,“后边有很多马么?”
“坐好,”奥德温把她摁回座位上严肃道,“别探头,我看看。”
于是她转身推开车窗,正看见全副武装的精灵士兵策马奔过车厢两侧,马蹄卷起泛白的烟尘几乎漫到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