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传来的信,你自己看过吗?”
正在逗鸟的葛罗芬戴尔楞了一下,回头问:“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吧,”艾克希里昂头也不回把信纸往后一递翘起了二郎腿说,“看完告诉我你能信几个字。”
葛罗芬戴尔这才皱起眉头接过信笺来,抖抖信纸展开,一目十行转眼看完。
他觉得不对,于是放慢了阅读速度再看一遍。
仍然觉得不对,又看了一遍。
艾克希里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面对着他,嘴角弧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葛罗芬戴尔啪地拿手指把信笺一折,转头向艾克希里昂道:“你真的打算用这些去把那位请出山?”
“恰恰就是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才能卓见成效。”艾克希里昂将信笺拿回说,“那种模棱两可,听之既忘的事传到那位耳朵里,才是不敬。”
“换句话说,越夸张越好?”葛罗芬戴尔揪起眉头问,“理论上可行,但这计划实在不够严谨,漏洞太多,我觉得……”
“没有时间仔细谋划了,虽然……还有几天。”艾克希里昂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说,“但抓紧时间总归没错,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位最后发现这封信里全是胡说八道,是我等戏耍于她,然后……”
“然后神明口中的亲族相残又开始了。”葛罗芬戴尔一脸严峻地点点头说。艾克希里昂忍住没翻白眼,把信笺啪一下拍在桌上说:“现在最忌讳的就是顾虑太多,完全排除风险是不可能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不,”葛罗芬戴尔眯着眼咬咬头说,“我很好奇,最后你会如何处理,才能让他理所当然地离开刚多林。”
“说白了就是留着看我的笑话,”艾克希里昂扭头望向好友问,“你还是打心眼里觉着我在干蠢事。”
葛罗芬戴尔瞬间脸上笑意消失无踪,眼神如刀质吐出五个字:“你这是欺君。”
“是没错。”艾克希里昂点头。
“如果那个辛达莱戈拉斯满嘴谎话,你就完了。”
“是啊。”
“就为了……”
“就为了让事情回到正规。”艾克希里昂突然站起来说,“那个人类是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闭口不言,坚持至今,但他坚持不了多久,倘若有朝一日王上真撬开了他的嘴,张口就是腥风血雨,这可不是咱们的鼹鼠领主在公审会上说的那种腥风血雨,这后果远比某个怪物大开屠杀,来的严重的多。”
“他是王。”
“所以他不可能认错,我们也不能让他认错。”艾克希里昂朝葛罗芬戴尔走近了,近到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距离,“他没有错,换做是谁,都会做一样的事。他心里已经有分晓了,只是骑虎难下,咱们不过扶他一把,就这么简单。”
葛罗芬戴尔微微眯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艾克希里昂摊开手问:“刚才我说的这些,你还能找其他领主说明吗?”
“算了吧,”葛罗芬戴尔身形一晃从艾克希里昂跟前离开,走过身边时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和王上一样,都挺欣赏那个擅闯入城的人类,王上暗中观察,你则是亲身交手,相信人下意识的行为不会是伪装,这个中原由,别人——还真参不透,当然不可能真心为那个人类办事。”
艾克希里昂把牙一摇,说了句“不废话了,现在就写信”然后便坐回桌边沾了墨开始奋笔疾书。葛罗芬戴尔则是回到刚才的鸟笼前,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艾克希里昂:
“敞开肚皮吃吧,去多瑞亚斯的路可是相当远的。”
*
那之后,迈格林还真再也没有出现,奥斯卡想起他说过自己没累死就不错了的话,倒也不是很奇怪,只是偶尔猜一猜迈格林到底要通过怎样的手段,来做到十日内打造神兵利器这种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的事。当然奥斯卡也会对此抱有相当的期待,有时候他伸出空空双手来看着摊开的掌心回忆那把特大剑的手感。
好久好久没用了,但是毕竟有一年专攻训练的记忆,那是刻在肌肉和骨子里的印象,轻易磨灭不去。就像他在瑞文戴尔渡口磕磕绊绊地骑马一样,坐上了马鞍就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他又不得不仔细回忆反省自己说过的话,突然后悔自己发了那种誓。
是啊,现在后悔委实太晚了,但是仔细向来,他真的能做到出逃路上不伤任何精灵吗?迈格林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那种话他真能信以为真?
大不了就不用特大剑,奥斯卡暗想,直剑差点儿,也可堪一用,甚至说越钝越好,他真的不想再用手中利器夺去此地原住民的性命。虽说犯都犯了,但他一直都觉得那样的流血冲突实在是毫无意义。
尤其是在听说那位精灵王子真来找他之后,他就暗暗下决心,能避免冲突最好就避免,一路前行成功才是上上之选,理智告诉他这难上加难,比真正地打败艾克希里昂还难。
说真的,如果不是怕刚多林之王再来找他询问那些未来的“天机”,在这牢里多待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刚多林城破左不过就是几年的事,虽然这样想有点儿缺德,但他毕竟是死不了的家伙,直面灾祸压力也不大。
但怕就怕……
事实证明,他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迈格林造访他的第二天,他最怕见的那个人,不,那个精,他来了。
来的可以说是,既在意料外,又在意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