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报告了她的失踪，根据学校附近的摄像头和她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缩小搜索范围至有限区域，再而追踪到湖边平台是很顺理成章的。

所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虽然重获了一个没有缺憾的健康身体，但百思不解的越瑛倒是感觉自己头痛得越来越有熟悉感了。越瑛适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

事情都已过去十三载，今日或明日得出结果好像已没有区别。越瑛缓缓地合上电脑，回到床铺上，闭上疲惫已久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越瑛昏昏沉沉地出现在办公室。昨天睡得晚，还老是梦回自己“被杀”的瞬间，那种肺部被灌满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钳制的恶魔之手——醒来后发现是枕头压到了脖颈上，总之睡了比没睡的状态还差。

她打着哈欠刚拉开椅子，就被入室抢劫一样暴力推门进来的技术分管副总给喊住了。

“小越，有个紧急情况，”这位向来笑眯眯，对任何事物都温和耐心的知识分子语速极快，来不及用上职场敬语，双手拄在她的办公桌上，“斯坦福那边拒绝向我们移交现有薄膜电容研究的数据。”

“……”越瑛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问道，“什么？”

“他们相信数据的移交违反了科技成果共享联邦法案，所以我们跟他们的合同即时终止，由于这是不可抗力，违约金只能部分支付。”

“顶他老母个肺，这群扑街！死鬼佬！”越瑛一股怒火冲上脑门，一早起来的萎靡和私心的纠结烧个干干净净，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前前后后给了他们两亿美元，两亿！拿钱的时候怎么就没那什么狗屁法案了？！一口一个‘Fellow’（校友）叫得比他们亲妈还亲！”

可是愤怒和咒骂在此刻无济于事。越瑛发泄了一阵子后，逼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捋着刘海沉吟思考。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让Fiona把几个重要的高管喊了进来，开始布置：

“美国那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首先，法务那边要着手联系适合的大律师，经验和人脉都得有，钱不是问题，要紧的是能提供什么方案。其次校董会那边我亲自联系，被迫又赔钱又跌份，他们也未必能高兴到哪里去。总之，不可让今天的局面变成定局，更不可让这些成果流到第三方，尤其是我们的对手手里，能拖则拖。”

“拖是可以，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咱们的新产线已经动工了，如果不能如期落地上产能，恐怕影响的不止是我们，可担待不起。”

生产副总讲得很隐晦，可越瑛明白他的意思。

钱在这件事情上是最小的问题。这个项目看似是他们这家传统行业私企的赛道转型行为，实则承接了整体产业升级的布局，下游涉及了新能源汽车、绿能、家电等领域。项目持续了十年，从她父亲的时代已经开始规划，今时今日到她的手里，从上到下有太多的人为之付出过努力和智慧，以及还有远超他们自己能量可撬动的，比钱珍贵得多的资源。为什么？因为大部分的模块都可以通过优秀的工程管理搭救，这个环节不行，一点捷径没有，一丝侥幸也无，就得硬桥硬马一口一口啃下来。可惜终究人力有穷，当你无法避免一个弱点存在时，就也无法避免这个弱点终究成为被敌人集火的存在。

【如果当初国内的科研方向再确定得早一点，如果当时能等一等电镀材料自主研发的进度再做落地的计划——】

越瑛心中忍不住冒出这些没有意义的念头，只是她很快就让自己恢复了理智。

看似有那么多“如果”，其实在那种关头根本没得选。

“我会跟政府那边先通一下气，请他们给点建议和帮助，但不能期望他们能立刻有答复。另外据我所知，中科院和西南几家高校有做相关领域研究的团队，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找到接手的合作伙伴的机会。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越瑛面上还是保持了一种相对镇静的姿态，直到这群还是愁眉苦脸但总算因为做点什么而没继续再惊慌下去的同事离开她办公室，她胸中那口憋了许久的闷气才长长地吁叹出来。

越瑛喝了口水平复了下心情，斟酌了语言给省里分管领导的大秘打了个电话，约好与领导沟通的时间。又联系了些信得过的朋友请他们帮忙了解下国内薄膜电容技术的进展，最后再跟企业公关部的同事嘱咐几句做好消息传开的准备。

完成这些最紧急的安排后，越瑛便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桌面发呆。

这两天过得未免也过得太刺激。要是多来几次，她或许就得再穿越了。越瑛头疼地想。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敲响了。

“进来。”

小助理Fiona从打开的门缝探头探脑钻出来，轻声地问越瑛：“老板，您现在方便吗？有个事情向您汇报一下。”

越瑛略带点疑惑地望向她。

“昨天您让我找的几个人的消息，我这边已经有些眉目了，您……要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