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回到熟悉的院落,看到池塘里鲜活的游鱼后,也会忆起和他从前的时光呢。
纪疏白目光定定注视外面的细雨,挺拔的身体显得是那样的单薄,无端显出几分伶仃孤寂。
“你不是说这里没人吗?”芙月和惊蛰挤在灰尘遍布的柜子里,在脑中质问系统。
主动提出躲到芙月从前院落里的系统也很无辜,她是真没想到纪疏白会出现在这里啊。
……话说不会是他一直派人来照顾海棠树吧,那可真是死性不改……
柜子里狭小拥挤的空间让芙月和惊蛰久违地如此贴近,少女目光专注地透过缝隙观察外面,喷出的鼻息打在他敞开的胸口,细密痒意如电流般窜过他全身。
惊蛰目光沉沉,额前白色碎发遮住了情绪,微微攒动的指节轻轻扣在柜门上,发出一声细微声响。
“哒。”
纪疏白瞳孔猛地收缩,刚拿起桌上泛黄宣纸的手僵在空中,深眸转向声音来源处。
首席的本事就这?!芙月不可置信地瞪向惊蛰。
惊蛰不语,箭袖卷着疾风破门而出,碎玉般的脚步声在地面上鬼魅移动。芙月透过半边敞开的柜门看到他的白发越过窗户在雨幕中一闪,而紧随起来的是一把折扇破空攻向他在雨幕中的位置,纪疏白几乎是以狠辣的力道急速甩出,眼中的怒气打破原本疏离冷淡的面庞。
芙月怔怔地看着两人追出去。
“……无人在意你。”系统幸灾乐祸地在脑中响起。
惊蛰应该是为了不让纪疏白看到芙月才率先冲出去吸引火力,而纪疏白也确实没再注意半敞的柜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俩在这里悄悄把纪疏白解决了不行吗,非要闹到外面?
难道是为了抢她风头?
芙月立刻肃目,抬脚提剑追上去。
雨越下越大,浓重的雨雾彰显着不同寻常的氛围,也不知道两人打到哪里去了。
府中忙乱过后又重新开启了宴会,一时间歌舞升平,富丽的暖光照耀在官员世家们的身上,大堂内一片祥和。
芙月没有在雨中折磨自己的习惯,只能折返蹲守,看看纪疏白会不会回来。
鎏金袖口垂落,露出腕骨上一道新鲜血痕,等芙月在人群中藏好之后赫然发现纪疏白已经坐在了宴席上。他执玉箸的手悬在半空,琉璃盏中的冰镇葡萄酿早已温热,酒液晃动的涟漪里浮着半片海棠残瓣,似是缠斗间落进衣袖,如今无意滑进琼浆里。
“首辅大人?”一位高官举着犀角杯的手僵在案前,冷汗浸透雀补子。
满庭灯火在纪疏白眼中碎成冷星,冰裂纹瓷盏在他指间绽开细纹,血珠顺着釉色青莲的筋脉蜿蜒。
高官满目愕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突然发怒。
“抱歉,一时失礼。”纪疏白任由下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面色漠然。
雨中那柄朱红利剑上,铜铃招摇地发出伶仃声响。今日惊蛰的出现过于蹊跷,纪疏白已经派人追查他近日的行踪。
尽管经过排查以后,发现惊蛰只是在他踏进院中后临时躲进柜中,并未来得及做其他的事。
可他还是觉得有种自己唯一的寄托被玷污的恶心感。
纪疏白盯着掌心血迹低笑出声。这双批过三千死囚的斩立决,此刻竟接不住一滴将滴未滴的酒液。
他在干嘛?
芙月混在侍女里观察纪疏白,男人突然发作捏碎瓷盏又定定地看着掌心,行为诡异非常。
“咱要不走吧……这么多人怎么刺杀,而且惊蛰也不在,你一个人要突破防线简直不可能。”系统看到她腰间蓄势待发的软剑就害怕。
芙月不动声色。
十二扇泥金屏风后突然溢出沉水香,纪疏白手中刚执起的青玉樽再次应声而裂。献舞的美人旋身甩出水袖,和一群侍女一同上前,芙月脖间的红玉珠串在烛光下一闪,像把淬毒的匕首插进他的肺腑。
“接着奏。”
纪疏白忽然抬手止住欲上前的侍卫,指间酒液混着血滴在桌面。他玄色仙鹤补服被冷汗浸透,看着那抹刻骨铭心的身影端着酒壶越来越近,来自心底深处本能的颤栗让他几乎失神。
乱军尸海中望到少女勾起唇角的面容仿佛历历在目,纪疏白无端觉得胸口开始疼痛到难以忍受。
梦魇一样的征兆。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