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挂式起手。
这曾经是他最熟练的做法,现在不过换了个方向将剑举在右耳侧。掂了掂重量他发现巴里安新铸的剑整体来说轻了不少,也许是在材质与配重方面下了功夫。希望那条碍事的胳膊还撑得住。
对手动了。一个高起手的弓步下砍。
有点遗憾,再也不能用怒击刺了。他咬咬牙,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下一个动作,同时稍松了松握剑的手指,全是汗,僵冷得像生锈的金属。
无暇再判断动作,他左腕发力一转由反手到正手,整把剑竟被轻松转动一周,旋着格住对手的剑,像旋转的飞镖去切削空中投掷的树枝。起手式低,以强刃制弱刃,重心掌握在他那边,漩涡将对手吸了进来,两把剑绞在一起,锋刃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对手无法再前进分毫。
但第二下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手避开他的弱刃转而攻向强刃致使整个前刺的方向都改变了。随后那把剑划出衔尾蛇的符号,旋转着正反手交替,一下又一下抽在刃部使他节节败退。
谁抢占了强刃,谁就能主导整个局面。
不可控的动作改变使得右肩剧痛,在他意识到之前剑已掉在地上。
“要不要停一下.....”
作为陪练的香槟伯爵担忧中有些茫然,达芙涅走上前来冲他歉意一笑,但示意他一切照常。
“不.....我不是主动扔掉它的。没痛到那个地步.....”鲍德温低头看着地上,目光又移到麻木无力的右手上,那种相似的绝望开始蔓延,“所有的胜率只在于准备.....我最多只能接下三招。”
然后他望向达芙涅,“你说我要不要换个长式或骗式起手?”
低位起手可以利用视觉差让对手估错武器长度,防御时更依赖于灵活机动,或许能削弱强度多撑一会儿。
“这不过是让你从接下三招变成接下五招而已。”她毫不留情地说,把他拉到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很长的木尺,“你不够了解自己。善用弱刃,而不是强刃。”
弱刃是剑的前半段,全长是三英尺的诺曼剑中弱刃占1.3英尺左右,此处剑刃窄而薄,但胜在锋利,多用于刺和削。强刃就是后半段,更厚重坚固,用于力量对抗,比如说刚才的回旋绞斩。剑士可以凭自己所长让铸剑师改变弱刃和强刃的比例,打造刺剑与直剑,更有甚者追求强刃通体不开锋只加厚重,利用劈砍造成的骨折与内伤杀死敌人。
这把剑是巴里安用乌兹钢锻造的,它继承了大/马'士/革刀最大的优点:锋利。又在沸腾的煤油中经历了十几小时的渗碳,在增强外层屈服强度的情况下保证了里层的韧性,使之不易折断。这几乎就是完美的弱刃:至坚至锐至韧,可刺可挑可劈。
“听着,鲍德温,”她的木尺前段抵在他胸口,目光冷锐而认真地上下扫视,仿佛他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具骷髅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知道如何刺入活动处的甲缝割开动脉、去截断肌腱、去打破那个家伙的脾脏或者狠狠地用配重球砸他的胸骨剑突或颈动脉窦......”
说到这里木尺上指至他的喉结,也就是颈动脉窦的位置,这时温度回到她的眼中,隐忍却于暗处汹涌,如同冬日冰面下的暗流,“我们所学习的一切都是双刃剑,既可救人亦可杀人。对我来说,必要时运用知识杀人不算什么罪孽。我想要什么,就会得到它。我想要你活下来,我只想留下你......我......”
所以......不要逼我,鲍德温。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达芙涅低下头。暗流很快就要冲碎冰面。
一只微凉的手触上脸颊,动作缓慢却坚定。“不,这次我不会死的。”他极轻地说,吐息撩动她耳畔的发丝,“我发誓。我言出必行,你知道的。”
唯余枯枝的树影笼罩在鲍德温苍白的脸上,像是大理石像上出现了裂隙。
他确实言出必行。他发誓会坚守在那里;他发誓会出兵支援;他发誓会严惩雷纳德以延续条约.....无一例外地做到了。
但他从未发誓保全自己。
此时此刻他这样想:肉/体只是容器,生命用以践行使命,先前灵魂属于只自己,现在还属于你。
我愿为你而活。
然而她只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抬头对亨利道,“继续吧。”
然后达芙涅迅速背过身走入阴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握起拳,手背上有着点点灼伤的痕迹。
鲍德温,这次我不会像十几年前那样乖乖听信你了。
香槟的亨利呆呆地站在一边,还在感叹他们的爱情,就看到伊西多尔很快俯身捡起地上的剑,仅用左手握着抖了一下剑身,其上跃动的阳光如灼灼火苗晃得他不得不眨眼。一阵风吹过,带起残冬的枯叶,叫他整个人也一激灵。
伊西多尔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伊西多尔了。这个可怕的男人进入状态也太快了。
害怕归害怕,亨利却没有摆出架势,而是懊恼地一拍脑袋,“啊,我突然想....想跟你说一件事!”
对面的人从剑锋上移开视线,向前踏出半步,“赢了我再说。”
…
香槟伯爵这次可以说是帮了他们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