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唯一的办法……这些日子,他独自给芯片进行过三次改装……都失败了,差点、要了他的命……把芯片拿回去,把他永远赶出舜氏……要他学会靠自己的力量,要他学会承认自己只是凡人……从、从零开始。”潼霜说得艰难。
舜延望向潼玚,“你竟然有这么一片苦心。”
“我有个孩子……”
“孩子?和……”
“和韶赋修的,他不知道……”
潼玚还想说点什么,又只是双唇动了动,并没发出声音,舜延俯身,凑在潼玚嘴边。
“在市中心的……建设医院,别、别告诉他……”
“为什么?”
潼玚不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眉头紧皱,眼角流出潺潺泪水,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无限遗憾和伤悲再也没办法释放。
“舜延,你灭了我全家,我……恨你,有朝一日,定会有人替我报仇……但在那一天之前,我请求你……”
头疼欲裂中,她的意识模糊起来。
“保护好我的孩子……不要让他……我们,都是试验品……都是,试验品……”
转天,舜延不惜托上自己完全的人力物力财力才瞒着韶赋修和潼氏将那孩子远渡重洋带回舜氏。小男孩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睫毛一闪一闪,熟睡中砸吧着小嘴,让舜延心痛。
韶赋修被送到舜氏医院养病,但他不肯闲着,自苏醒的那一刻就四处寻找潼玚,搅得天翻地覆。得知了潼玚已经去世的消息,他闯进实验室将那些器械设备砸的稀碎,手持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大刀,发誓要把人们都杀个精光。
人们争相包头逃窜着,未收到指令,机械体们也慌乱地不知是否该将这人拿下。路过一走廊,韶赋修一把抓住了无辜的舜真,将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要挟舜延和玄诤正面对峙。他呼吸急促,颤抖着,红了眼。
这是一方类似临时仓库的空间,又像监狱,高处的小方窗是这深灰色墙壁围成的空间中唯一能透进光的地方。然而这空间是半开放的,原本是两面墙璧的地方被打通,形成一条道路的折角,像个路口,韶赋修便绑着舜真靠在角落。
身着白色实验服的舜延和玄诤急忙赶来,刚想跑去救舜真,又被刀逼退。舜延的额头渗出薄汗,他思索自己实在是粗心大意没有好好规划这场局,才至于如此下场。
“赋修,你听我说,你先把刀放下!”
“还有什么可说的?!舜延,你凭良心说,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让你这样对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知难而退在你这舜氏当个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废人吗!”
“不!是她私自安装了芯片在身体里!这张芯片才刚刚起步,这样擅自就使用无异于是在自杀!你不知道她……”
说着说着话音隐去,舜延不可思议地看着韶赋修的眼睛,那双毫不惊讶又充满怨恨的眼睛。
“你……知道?”
“我知道!”韶赋修喊道,“是我告诉她这张芯片可以植入体内!”
“可你知道……”
“要成功就要有牺牲!你、你们这群人什么都不懂!所以一辈子只能缩在自己这一片地方当一群傻子!”
韶赋修越说越激动,泪水夺眶而出,手中的刀已经不自觉划伤了舜真的肌肤,“你们从来都不明白我的理想,从来没有了解过我!”
众人眼看着舜真的脖子在刀刃下流出血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慌张间,韶赋修也看到自己刀下的伤口,吓得瘫软起来,手一松,刀就清脆地落了地。就在这时,凛烛从背后一把冲上前去推开韶赋修,将舜真扯了出来。
舜延立刻迎上前去托住自己快要被吓晕的女儿。所幸只是皮肉之苦,终究还是没有伤及动脉。他怒视着韶赋修,眼里满布红血丝,攥紧的双拳颤抖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韶赋修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你们坚守着可笑的大义,只有潼玚……只有她能理解我……”
“所以你就哄骗我们,假装她怂恿你做这些脏事!”
“我害怕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但是她说没关系!她说为了爱,为了我,她什么都可以做的!”
“你疯了,”舜延切齿地说,“恐怕是你臆想出来的吧,自己编造了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拿身边人当试验品!”
“我没有!我,没有……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的,我不会让她白白葬送……是你!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死了她!毁了我!舜延,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舜延扶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掉。留在原地的玄诤,挥挥手让凛烛送韶赋修离开。
意思是让他滚得远远的,如果他有怨言,该杀就杀。
楼下,凛烛一言不发,做“请”的手势示意韶赋修可以自行去该去的地方。韶赋修看穿了玄诤的意图,想着这小子果真也是个心狠的人。此刻的他已经吸干了绝望,把自己收拾立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就把我送到这里吗?不杀了我?”
凛烛摇摇头,不说话。
“心软善良大发慈悲是人类最最最没用的特性,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掂量。”
韶赋修抛下这两句话,回首向高处遥望了一阵那高耸入云的大厦,撩拨了两下头发后离开了。凛烛并未听进去他的话,只是想着这个人几分钟前和现在完全是两副样子,有够诡异,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