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警报声响起。玄烈双手插兜,长久地望着那块识别屏,脑海里挥散的都是这么久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他依稀记得的那些时刻,耳朵却机敏地判断着声音的出处。
黑寂军不该这么快就穿过了那块爆炸区,更像是头顶或脚下的声音,还有窃窃私语和吵架声。他的耳朵在这场爆炸后越发好使了。
再远一点,有直升机和战车的声音,排列整齐的黑寂军大部队被安排在机械体工作区,比例大约是五只黑寂军对一只机械体,生怕他们受玄烈指挥下一秒就要造反。小队精炼黑寂军则从楼的各个方向向玄烈所在的方位行进着,最快的那支已经到玄烈头顶上三层楼梯口了。
不过这些声音是真实听到还是脑补的就无处证实了。玄烈从衣服最深处的口袋拿出了那块胶状物,是绯篱帮他拓的纪凛烛的指纹。
右手食指,概率是十分之一。失败会被电击,像第二战备说的,他需要一场彻底令他脱胎换骨的电击来刺激。要么被电成残废,要么被电激化,要么死在这里。
无论怎样,都还有第二战备兜底。
万一他真的赌对了,这个锁真如他想的那样……三个碎片,伏策一枚,舜真一枚,舜希一枚;两块识别,第一战备的虹膜,第二战备的……指纹。
胶块离那识别屏仅有三厘米,玄烈停下了动作。不是他害怕了,而是他突然变得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一切。
早知道那朵花就不要回来了。
黑寂军更近了,玄烈将淌到下颌角的不知是汗水还是什么擦去,心一横,将那胶块上的指纹用力怼向识别屏。
白紫色炸亮时,玄烈心一紧,以为是电流一路顺着他的指尖猛扎向了他的眼睛,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
后背发凉,指尖却是烫的,火一样的温度即刻让那胶块融化成一滩淤灰色的水,空气中顿时迸发出难闻的气味。
眼睛久久不敢睁开,玄烈忍受着异味带来的眩目与恶心,以为这是人临死前的惯常状态,都不用提醒,他自己脑子里就开始跑走马灯。
直到他听见好长好沉重一声重物挪移的声音,又刺耳又像老人低低的怒吼,难听得很,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站着,双腿只是因他重心太靠后所以发麻。
一阵清风擦着玄烈的肩膀从身边刮过。他谨慎地掀开眼皮,视线却怦然被晃亮了。
门开了。
昏黄的光笼罩在场中的大金属台子上,巨大屏幕像一汪探不见底的深泉一般漆黑到反不出一片光,四周的操控台实验台置物架被隐在灯光中心之外,昭示它们是不重要的陪衬。
金属台上摆着一玻璃架子。时隔这么多年,金属台包括玻璃架上非但没落一点灰,反而还如刚被清洗擦抹过那般锃亮。
玻璃架上只嵌着两块拳头大小方形水晶盒,有电路被夹在玻璃架板中,一直通向两块水晶盒边。
空气里是历史的味道。被封闭在实验室中这么多年,空中飘散的微生物一定想不到外面的世界已大变样子。陈旧、腐朽、一种落寞的气息主动扑在玄烈身上。玄烈后脚踏进实验室时,门骤然快速关上了。
如此古老又笨重的门就是很奇怪,引人进去前总是要一再缓慢,生怕人看不出里面深藏门道,又总是趁人刚被空间内的事物迷住眼睛之时用尽浑身解数快速并和,生怕人发现这是陷阱会转头跑出去。
无所谓,只要进得来,出去就不是难事。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
玄烈快速靠近,发现那两块水晶盒子里的确是两枚芯片,全都在电线所提供的类似磁场一样的空间内浮动着。
左边那枚是普通的智识芯片,右边那枚芯片形制特殊,是玄烈不曾见过的芯片类型。比智识芯片要小得多,形状竟是半方半圆形,上面是用某种金属以掐丝技艺印成的神兽图案,神兽三条腿,半只角,一只眼睛,无鼻无口,背上两扇被折到只剩一半的翅膀。
这就是所有人玩命发疯争相抢夺的那枚芯片,就这么小,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闲适地飘在这里。
玄烈取下那水晶盒,发觉这玩意竟沉到他需大小臂齐发力才拿得起来。用库星锥幻影撬开了盒子,玄烈真正亲手触碰到那芯片,才知道芯片本身其实仅和一支羽毛一样轻,放在兜里什么时候丢了都不会知道。
不知是芯片表面扎手的金属刺破了玄烈的指尖,还是芯片那磨砂表面朦胧了聚集在上面的光,他注视着芯片,眼眶忽而一阵酸涨,滚烫的透明液体在酸痛的眼球表面滚动,最终落了下来。
实在太小了。用那么多人换一个它,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