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学啊?”薛世仪眼一瞪,拿起蛋糕作势要走。
叶蜚声连忙回神,伸手拦住她,“要学的,要学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泡在了花店里,叶蜚声跟着薛世仪的思路走。薛世仪从化学的角度,专业讲述各类釉料成分,以及釉料配方的化学成分和比例,这中间讲解与思考的过程,也让叶蜚声对釉料配色有了新的理解和想法。
最后一个要点讨论完毕,叶蜚声一脸的意犹未尽,“谢谢薛老师,等我下次烧出玫瑰紫的颜色给你看看。”
薛世仪喝了口水,有种梦回大学教书的课堂时光。
“要是不合格,出去别跟人说是我学生。”
叶蜚声脆声道:“要是我烧得不好,那就是我做学生的没用,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您身上去。”
“油嘴滑舌。”薛世仪斜瞪了她一眼,语气很不高兴,但眼底眉梢分明都是喜意。
她们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隆隆”声,那是每周准时过来的垃圾回收车。
叶蜚声拎起墙角的垃圾袋,里面是她刚刚打扫完的垃圾,以及修剪下来的花枝残叶。垃圾袋扔进了门外的回收车里,叶蜚声回到花店,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三十分。
她将桌上的笔记本撞进包里,向薛世仪告别,“薛老师,我该回家了,过两天我再过来。”
薛世仪摆摆手,示意她走。
叶蜚声转身离开,又忽然被薛世仪叫住,“挑几束花带回去,明天九号,新的花又送过来了,到时候店里会摆不下。”
薛世仪店里的花都由专人派送过来,时间为每个月的九号,十九号,和二十九号。但因为店里的花经常性卖不完,薛世仪又不肯减少订单,所以经常把多的花送给周围的商家。
自从叶蜚声来到这里后,也时常承担带花离开的任务。
叶蜚声听到这个日期愣了一下,“明天是八月九号了吗?”
薛世仪扫她一眼,“你是学生我是学生,上学的连个日子都记不清。”
叶蜚声抿了抿唇,去铁架上沉默选花。挑了两枝风信子、两枝茉莉、一枝小飞燕和一枝紫色鸢尾。
选好后,她又用褶皱纸和扎带将花束包了起来。
粉色的褶皱纸,包着蓝色,紫色,白色的花束,杂乱分散,有种令人一言难尽的审美荼毒之感。
“太丑了!”薛世仪感叹。
叶蜚声举起“审美荼毒”的花束,下巴抬起,“反正垃圾车在外面,太丑了,我就刚好把它扔了!”
但最后也没扔了,因为当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垃圾车刚好离开。
薛世仪嫌弃道:“垃圾车也不愿意收啊!”
“……”
因为学习太过沉浸,又耗费时间包了一束花,所以等叶蜚声走出花店的时候,已经五点五十分。
她给唐叔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会晚点回家,如果等不及,可以先吃晚饭。
唐叔没说什么,反而是让她不要着急,因为晚饭还没做好,叶蜚声可以晚点回来。
有了唐叔的这句话,叶蜚声放下心来,决定散步回家。
此时已是黄昏,天际线被染成橘红色彩,街头有老人吹起了萨克斯,旋律古老,悠扬动听。
金色的阳光洒在人行道树木上,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人们的脚步匆匆而过,奔往下一个不知名方向。
六点三十分,叶蜚声踏进了格林威治的所在区域。
六点四十分,叶蜚声推开房子面前的白色栅栏门,刚要喊一声“唐叔。”
但当她抬起头,一切便戛然而止。
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那个人凭空出现,夕阳彩色的余晖中,他全身上下仅有黑白两种颜色,简单、随意,却并不突兀。
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劲瘦利落。黑色裤子笔直修身,更衬得双腿修长,他就那样站在棕榈树下,和这里的一切都融为一体。
那么自然,那么自由。
宿时信见她一直站在原地,却不往前走,微微皱眉,“站那干什么?发什么呆。”
叶蜚声被这道声音唤醒,低头眨了眨眼,才觉出眼睛有些酸痛。
一定是因为看得太久。
她抓着花束的手指收紧,往前走了过去,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宿时信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去逛街买花了?”
“不是。”叶蜚声摇头,轻声说,“这是薛老师送给我的。”
宿时信嗯了一声,也没问她薛老师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给她送花。
“进去吧,唐叔做好饭了。”
“好。”叶蜚声轻声说。
但说完,却不见宿时信动作,所以她只好先往前迈开一步。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宿时信又忽然叫住了她。
叶蜚声脚步停下,回头,听到他问:
“蜚声,你很怕我吗?”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其他意味。他只是对此感到迷惑,因为叶蜚声面对他的态度,看起来是如此镇定轻松,可他又会在很多个时候,察觉到这份镇定轻松背后的畏怯。
宿时信想,如果叶蜚声说出肯定答案,那么他们可以好好谈谈。如果能够搞清楚畏怯的原因,是来自于他,那么他不介意做出一些解释或者让步。
然而,他的想法折戟。
叶蜚声说:“我不怕。”
她抱着一束乱七八糟的花,脸上是一抹清淡的笑,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她告诉他:“宿时信,我不怕你。”